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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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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尔维丝去找火柴,一脚却踩在一片湿乎乎的东西上。当她点燃一支蜡烛之后,呈现在他俩面前的竟是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古波像是把满肚子下水都倒出来了一般,卧室里到处都是呕吐物。床上,地毯上被吐得面目全非,甚至那横柜上也溅满了污物。古波躺在床上,可能是布瓦松扶他睡下的;他倒在秽物之中发出如雷的鼾声。看上去活像一头猪倒卧在淤泥中,一半脸难看地扭曲着,半张的嘴里伴着鼾声喷出一阵一阵的臭气;脑袋的周围尽是吐出的污物,他那看上去已经斑白的头发浸在一片肮脏的呕吐物当中。看到这一切热尔维丝气不打从一处来,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 “嗨!这头猪!这头猪呵!他把一切都弄脏了……呀!不,即使是一条狗也不会这样,就是一条死了的狗也比他干净呀。” 两个人都不敢动,不知道如何插足其间。古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醉而归,狼狈不堪,把卧室弄得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同样,眼前这一幕景象对妻子心中对他残留的一线爱慕像是迎面挨了当头一棒。从前,为他略有酒意回家的时候,她殷勤地服侍他,并没有厌恶感。然而,这一次他实在太过分了,他不由地大发雷霆。她甚至都不想用夹粪钳子去碰他!她脑海中闪动的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想起这脏汉子的肌体会挨着自己的皮肉,憎恶感会一下子笼罩全身,就像有人要追她在一个害了性病而死的尸体旁睡觉一样。她喃喃自语: “我总得上床睡觉呀。总不能重回街上去安歇吧……对!我从他身上跨过去!” 她努力想要跨过那醉汉,为了不至于被秽物滑倒,她在横柜前面不得不止步。古波四仰八叉地躺满了整个床。朗蒂埃脸上露出微微一笑,他很清楚今晚她是睡不到自己的枕头上去的了,于是握住她的一只,压低声音,热烈地说; “热尔维丝……你听我说,热尔维丝……” 然而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她挣脱对方的手,一时六神无主,她也像当年一时与他你我相称起来,没了客套。 “不,放开我……我求你了,奥古斯特,你快回自己卧室去……我自己想办法……我从他脚下跨上床去就是了……” “热尔维丝,哎呀!别犯傻了。”他重复着,“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你万万不能睡在这里。来吧,怕什么?他听不到我们,放心好了!” 她仍在抗争着,使劲摇头不从,然而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慌乱之中为了表示她一定要留在自己屋里,她便开始脱衣服,她把丝质连衣裙扔到一把椅子上,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和一条白衬裙,皎白如皓的酥胸和臂膀袒露无遗。眼看就是自家的床,不是吗?她试图上床去睡觉,连试了两次,仍未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可以过去。然而朗蒂埃也并不放松,他拦腰抱住她,用春情荡漾的话语激起她体内的热血。天啊!她一时无可适从,愣住了。眼前是不争气的丈夫,阻挡着她诚实地钻进自己的被子里面;身后是一个淫邪的男人,他只想着趁人之危,重新把她掌握在手心里!朗蒂埃竟提高了嗓门,她求他闭嘴。她侧着耳朵朝着娜娜和古波妈妈睡觉的小房间静听了一会儿。一老一少睡梦正酣,能听到她们响亮的呼吸声。 “奥古斯特,快放手吧,你会吵醒她们的,”她把手放在胸前重复着,“你该明白事理。改天,换个地方……不能在这里,当着我女儿的面就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用微笑在等待着;然后他慢慢地吻她的耳朵,就像当年逗她玩时那般动作,让她头晕目眩,于是,她觉得浑身娇衰无力,耳边嗡嗡作响,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然而,她又向前迈了一步,但又不得不退却了。晦!那简直不可能!令人作呕的气味能熏倒人。她如果睡进被子,那气味会让她也醉了。再看古波躺在床上的样子,醉意已把他彻底击倒,四肢被酒液灌满,像个死人般直挺挺地睡着,歪咧着嘴喷出臭气,全街的人尽可以进来吻他的妻子,他身上哪怕是一根汗毛也不会动一动的。 “算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那是他的罪过,我不能……哟!老天啊!唉!上帝呀!是他不能让我上床。我没有了床……不,我不能呀,那是他的罪过。” 她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然而,当朗蒂埃把她推进自己的卧室时,娜娜的脸正贴在小房间玻璃门上偷看发生的一切。原来此时小姑娘恰巧醒来,她悄无声息地爬起,披了件衬衣,仍然是满脸睡容。她先注视着父亲在床上翻滚着呕吐,然后,把脸贴在玻璃上,直看到她母亲的穿着衬裙消失在对面另一个男人的卧室里为止。她大惊失色,圆睁着那双带着邪气的孩童眼睛,她那充满肉欲的好奇心像在眼中被点燃。 〖第九章〗 就在今年冬天,古波妈妈一口气背过去,差点儿送了命。每年的12月份,她明白那该死的哮喘病总会来纠缠她两三个星期。她不再是15岁的年轻人,到圣安东尼节时她就该是73岁的老人了。她虽然看上去既壮实又肥胖,然后体质却非常虚弱,很容易因气喘而窒息。医生预言她将会因咳嗽而死;只需道一声“乖乖,晚安,”老婆子就会像蜡烛一样熄灭! 当古波妈妈卧床不起时,她的脾气就会像一个出言不逊的人一般变坏。说实话,她和娜娜住的那间卧室的环境可是够糟的了。她和娜娜就寝的两个床之间,狭窄地只能放下两把椅子。墙纸也陈旧得退了色,像壁灯一样搭拉在墙面上。天花板上那只圆形的小天窗也只能透进了极暗淡的光线。这地方催人衰老,尤其是一个本来就呼吸不畅的人。夜里还算过得去,她失眠时便静听娜娜沉睡的鼻息声,倒也算是一种消遣。然后,到了白天,从早到晚没有一人陪伴她,她低声埋怨着,哭泣着,头在枕头上返过来调过去地连声说: “上帝啊!我是多么不幸呀!……天啊!我是多么可怜呀!……这简直是在坐牢!是的,他们是要我死在监牢里呀!” 当维尔吉妮或博歇太太来探问她的病情时,她并不提病的事,而是立刻向她们诉起苦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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