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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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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有人在偷看!”话音中带着发现什么的特喜,“是不是,博歇太太?她不愿意招呼我……好呵,等着我,我还要干十分钟呢。” 他还有一个烟囱帽要安,这不过是一件很小的活计。热尔维丝和博歇太太站在人行道上。聊起本区的事情;顺便照管着娜娜,别让她踩到了路旁的阴沟坠去;娜娜竟想要在那里寻些小鱼。两个妇人说笑着不时地抬头望望屋顶,像是说她们耐心等候并不着急。街对面那个老妇人也没有离开窗子,她也注视着古波,像在等待着什么。 “这老太婆,她在偷看什么?瞧她那张卫脸!”博歇太太说。 屋顶上传来锌工高亢的歌声: “呵——杨梅摘地好呀——哟!” 此时,他弯着腰在工作台上灵巧地剪着锌片。他先在锌片上用圆规划出一道线,然后用大剪刀剪成一个弧形很大的扇面形;再用锤子轻轻地敲成一个尖帽形的物件。西多尔又鼓起了风箱。太阳从房子后面落了下去,吐出一道玫瑰色的余辉,逐渐变淡,成了浅紫色。蓝天之下清澈透净的空气中,两个工人剪影般的身躯显得格外高大,与工作台和风箱异样的倒影相映成趣。 烟囱帽剪好之后,古波又叫道: “西多尔!拿烙铁来!” 但是西多尔已没了踪影。锌工一边咒骂着,一边四下寻找,朝着一扇开着的天窗呼唤他,终于在相隔两家的屋顶上找到他。那小子正在屋顶上消闲地踱着步,稀疏的黄头发在风中飘动,他正眨巴着眼睛望着远处广褒的巴黎城,古波怒气冲冲地骂道: “喂!懒骨头!你以为这是在乡下呢?你倒像是贝朗日先生一般,难道你在做诗吗?……快把烙铁给我!没听说过在屋顶上散步的!倒不如再把情人带来,唱着情歌给她听!……快把烙铁递给我,蠢货!” 他一面焊着锌片,一面朝热尔维丝嚷道: “好,干完了……我这就下来。” 他正在安装的烟囱帽位于屋顶中央。热尔维丝放心了许多,仍旧微笑着望着他干活的身影。此时娜娜看见了父亲,高兴地拍起小手。她坐在人行道上,为的是向上能更看清楚父亲。她拼命地叫道: “爸爸!爸爸!爸爸!你看呀!” 古波正俯身向下望去,不觉脚下一滑。于是他突然像一只四脚忙乱的小猫,从倾斜的屋顶上溜了下来,没能抓住什么。 “哎呀!”他喊叫的音调都变了。 他跌了下来。他的身子团得像一只球,在半空打了两个筋头,直撞在马路上,像一包沉重的衣物从高处坠落在地上似的。 热尔维丝被惊呆了,喉咙中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双臂朝天僵住了。行人们奔了过去,困作一团。博歇太太被吓得双腿发软,双手抱住娜娜,掩着她的脸,不让她去看那惨象。此时对面楼上的小老太婆似乎满意了,安然地关上了她的窗子。 四个男人终于把古波抬进了鱼市街的一家药房里。他在店中央的一条褥子上躺了近一个小时,等着人们到拉里布齐埃医院去寻一副担架来。他还能呼吸,那药房老板轻轻地摇着头。此时的热尔维丝双膝跪在地上,不停地哽咽,满脸是泪,两眼昏黑,呆滞。她机械地伸出手去,轻轻的摸索着丈夫的四肢。当药房老板示意她不要触摸他时,连忙把手缩了回去。但几秒钟之后她又去摸他,因为总忍不住想知道身子是否还有热气,再说抚摸或许能使他好过些。后来担架到了,大家说要送到医院去,她却情绪激动地说: “不,不,不到医院去!……我们住在金滴街。” 有人向她解释,如果她把丈夫搬到家中,将来的医药费用要贵得多。她却因执地回答说: “就去金滴街,我给你们指路……你们为啥要管我?我有钱……他是我丈夫,对吧?他是我的,我要他回家。” 人们只好把古波送回了家。当担架穿过挤在药店前的大堆人群时,区里的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热尔维丝:她虽然是个跛脚,有时也难免俏皮,然而遇事时却蛮有主张;她一定能救活她的男人,至于医院里就难说了,医生们把那些重伤的人故意弄死,便可省去不少麻烦。博歇太太把娜娜送回家后,回转来仍旧伤感地叙述这一场从天而降的横祸,喋喋不休地说着细节。 “我正要去买羊腿,路过这里,就看见他跌下来。都是为了他女儿,他想看她一眼,只听得劈里叭啦!就跌了下来,唉!天啊,这辈子我再也不要看见第二个人这样惨地摔下来,……噢,我还得去买羊腿呢。” 整整一个多星期,古渡的伤势很重,亲眷邻居,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他随时都会翻翻白眼离别人世。请来的一名要价很贵的医生,每次出诊要五个法郎;他说古波恐怕还有内伤。这句话真是吓煞人,区里人们都说古波的心被跌得脱落了。热尔维丝苦苦地熬了几夜,脸色蜡黄,但却透着坚毅和果断的神色,听到别人的话,她只耸耸肩。她的男人右腿折断了,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一定会被医好。至于他的心脱落了,这也不要紧,她可以把他的心重新复位。她通晓医心的方法,只要小心调护,加上炽热的爱情就行了。她自信必能把他治好,当他浑身发烫的时候,她只要坐在他身边抚摸他的手,就可以兔除他的痛苦。她一刻也不曾怀疑这一点。整整一个星期里,人们看见她始终守在丈夫身旁,绝少说话,一心想着要救活他,竟忘了她的孩子,忘了这个家,忘了身边的巴黎。第九天晚上,医生终于能担保医好古波了,于是她一下子跌坐在一把椅子上,顿感腿发软,脊背酸痛难忍,泪珠挂满面颊。这一夜她才肯把头倚在床脚上睡了两个小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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