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左拉 > 人面兽心 | 上页 下页


  真糟糕!他想用武力得到供词,现在供词却像洪水猛兽,向他迎面扑来。卢博永远不能容忍这种可耻行为,他揪住妻子的头发向饭桌腿撞去。塞芙丽娜要挣扎,卢博就抓住她的头发在地上拖来拖去,把椅子撞得东倒西歪。她每次想站起来,卢博就把她压到瓷砖地上。他喘着粗气,咬紧牙关,像个莽汉。他们撞倒饭桌时,几乎把炉子撞翻。碗橱角上黏有塞芙丽娜的头发和血迹。后来卢博打累了,只好停下喘口气。一个打人打累了,一个被打得晕头转向,两人都感到恐惧。他们回到床边,她躺在地上,他蹲在一旁,抓着她的肩头。他们喘息着,楼下传来音乐之声。女孩的朗朗笑声在空中回荡。

  卢博用力架起塞芙丽娜,让她靠在床上。他自己跪在地上,歪身靠在妻子身上。他不再打她,而是连珠炮似地向她提问题,他需要马上弄明真相。

  “你真陪他睡过觉,嗯,婊子?你再说一遍,说你陪老家伙睡过觉!你在几岁时陪他睡觉的?很小很小的时候吧,嗯!”

  突然塞芙丽娜嚎啕大哭起来,无法开口回答丈夫的问话。

  “妈的!见鬼!你不愿意讲,是不是?当时你还不到十岁,老东西就看中了你,是吧?为此,他才收养了你。他收养你是为了他自己,对不?好的,快说!不然我就再揍你一通!”

  她哭着,说不出话来。他举手又狠狠打了她一拳。他连打三拳,她还是不肯吱声。他又用力揍了她一耳光,厉声问道:“说,在你几岁时?快说,婊子!”

  她为什么还要抗拒呢?塞芙丽娜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脱壳。丈夫本可以用工人那粗壮的手把她的心肝扒出来。他又审问了一会儿,她才全部招认。由于羞臊和恐惧,她的声音很低,刚能听见。卢博心头燃烧着嫉妒之火,妻子所讲的叫他痛苦难忍。他从来没有料到妻子有那么多的事情瞒着他。他威吓妻子,让她把细节和事实全讲出来。他高举拳头,耳朵贴在妻子嘴边。他威胁她,假如她不肯坦白,他就继续揍她。听着妻子的忏悔,卢博心头沉重,痛不欲生。

  塞芙丽娜的童年和青少年时光是在杜安维尔度过的。一幕幕往事一起涌现在她心头,历历在目。那是发生在大花园树丛深处,还是发生在城堡走廊上?父亲死后,董事长就将她收留,把她同自己的女儿一起抚养,难道董事长当时就心存邪念?看来确是如此。别的小女孩一见董事长就赶忙躲开,惟有塞芙丽娜却笑着伸出嘴巴等候他的亲吻。从那时起,老东西就打定了主意。后来,还敢直接同董事长讲话,向他要这要那,难道她当时就意识到她是他的情妇?老淫棍用玩弄保姆的手法,向塞芙丽娜献殷勤,而对别人则是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啊,可耻,卑鄙!老家伙像爷爷那样看着小塞芙丽娜慢慢长大,亲她、吻她,而骨子里却觊觎小丫头的美色,一步一步勾引她,不等她成年就对她下了毒手。

  卢博喘息着问:“到底在你几岁上?快说,在你几岁那年?”

  “十六岁半。”

  “你说谎!”

  说谎?天哪,她为什么要说谎!塞芙丽娜轻轻一耸肩,显得十分懒散疲惫。

  “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

  “就在德莫法十字架那所房子里。”

  卢博犹豫片刻,嘴唇抖动,双眼冒火。

  “讲出来!他同你干的什么勾当?”

  塞芙丽娜没有吱声。卢博又举起拳头。她害怕了,说:“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说下去!他没有得逞,是不是?”

  妻子点了点头,果真如此。但卢博急于了解当时的情况,想把事情彻底弄明白,所以他不惜使用粗鲁言词,向妻子提出十分下流的问题。她羞于开口,只用点头或摇头表示回答。她把实情全盘托出之后,卢博和她也许就会感到轻松。她讲了不少细节,想以此来减轻自己的责任,而这些细节却叫卢博十分痛心。假如塞芙丽娜源源本本把经过讲出来,丈夫也许还不至于如此痛心。淫荡行为像一把有毒的嫉妒之刀,捅进卢博心脏,使他疼痛难忍。现在,一切全完了,他无颜再留在人世,因为他不愿意想起那个可憎的场面。他不由地抽噎起来。

  “妈的,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不,不行!这也太过份了!不能就这样忍下去!”

  突然,他恶狠狠地骂道:“妈的,臭婊子!那你为什么还嫁给我?难道你不知道欺骗我是可耻的吗?牢房里的女贼也不至于像你这样没有良心吧?过去,你瞧不起我,也不爱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塞芙丽娜做了个含混的表示。难道她现在明白了?她嫁给他,感到幸福,希冀从此与另一位一刀两断。人生在世往往会违心去做某件事情,因为只有那样做才是明智的。是的,她根本不爱卢博,要是没有前面所讲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成为他的妻子。但她没有把话讲出来。

  “他想给你找个婆家,对不对?结果就看中了我这个善良的傻瓜,嗯?他让你嫁给我,以便继续同你来往。你两次去他那里小住,就是为此。今天他要带你去也是同一原因,对不?”

  塞芙丽娜作手势,承认了。

  “这次,他请你去还是为了那种事儿?你们想永远如此,直到死亡!看来我不掐死你,你们还会来往!”

  卢博痉挛着伸手去掐妻子的脖子,她马上表示抗议:“行了,你这样做太不公正!是我拒绝再到他那里去,你忘记了吗?你逼我去,我还对你发过火。你该知道,是我不同意再干了!我同他之间的那种关系结束了,永远结束了。况且一开头我就不乐意。”

  卢博感到妻子所讲的是实话,但他并未感到轻松,痛苦犹如刺入胸膛的刀子叫他无法忍受。看来老淫棍同妻子之间的事情已无法挽回。他为自己的无能而痛心,因为他无法阻止他们来往。他贴近妻子的脸,手仍然抓着她不放。他像是着了魔,被她吸住了,似乎要从她那纤细的血管中去寻找她刚刚承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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