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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当时最精彩的拳击比赛总是在兰培斯举行,坎特伯雷的大主教在这儿有一所官邸(虽然那里的空气不好)和一所庋藏丰富的图书馆,这个图书馆有一定的开放时间,只有高尚的人可以进去。一个冬天的晚上,牧场上闭着门举行了一场拳赛,大卫爵士也陪着约瑟安娜去了。她问他:“女人能进去吗?”大卫回答她说:Sunt foeminoe magnates。这句话意译起来,就是:“普通的女人不能进去。”直译起来,就是:“贵妇人可以进去。”一个公爵小姐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因此,约瑟安娜看到了拳击比赛。

  约瑟安娜稍微迁就了一下,她是打扮成一个骑士的样子去的,女扮男装在当时非常流行。女人不改装很少出门。在六个坐着温莎宫的马车出门旅行的人中间,总有一两个穿男装的女人。这是高贵的表示。

  因为陪着一个女人的缘故,大卫爵士不好在比赛里露面,只能作为一个普通的观众。

  约瑟安娜小姐只有一个动作泄露了她的身份,那就是她使用一只望远镜,当时只有贵族使用这个玩意儿。

  这次“精彩的拳击比赛”是由叶门爵士主持的。这个爵士的曾孙或者侄孙在十八世纪末叶当了上校,曾经在作战时逃走,谁知后来却当了国防大臣,他虽然逃过了敌人比斯开人的毒手,却没有逃过谢立丹①的挪揄,这比榴霰炮弹还要厉害。许多贵族都下了赌注。卡尔登的哈雷·培罗,一个自称为培拉一阿瓜的失掉上议员资格的贵族,跟海德爵士亨利,邓希维德区(也叫做劳塞斯顿区)的议员对赌;配利格林·培蒂先生,屈露罗区的议员,跟汤姆士·古配坡先生,梅斯东的议员对赌;洛珊边境上的兰梅宝的一位地主跟蚌林区的山缪尔·屈力富西士对赌;圣伊甫区的巴苏罗米·格雷司徒先生跟又名洛伯茨爵士,康诺依郡的保安官查理·包特维先生对赌。除此以外,还有别的许多人。

  ①英国十八世纪演说家,戏剧家。

  两个斗士,一个是爱尔兰人,叫作费仑—奇—梅顿,这是他的故乡铁波拉莱的一座山名;一个是苏格兰人,叫作亨姆斯盖。

  他们每个人都代表着自己国家的光荣。爱尔兰同苏格兰遭遇,这是爱林①同加汝赛②作决斗。所以赌金总数超过了四万几内亚,秘密的赌注没有计算在内。

  ①爱尔兰的古名。

  ②指苏格兰。

  两个选手赤身露体,一条短裤扣在臀部上,一双钉着钉子的凉鞋扎在脚踝上。

  苏格兰人亨姆斯盖虽然还不满十九岁,但是他的额角却已经缝过一次了,怪不得人家在他身上赌二又三分之一比一。一个月以前,他把一个叫作西克斯麦尔华特的拳击家的肋骨打伤,眼球挖出来;所以大家很兴奋。当时在他身上下注的人赢了一万二千英镑。除了在额角上有缝线之外,亨姆斯盖的牙床骨也受过伤。他长得匀称活泼,跟一个小个儿女人差不多高,结实,短小精悍,咄咄逼人。他把天生的优点全部保存了下来;浑身的肌肉都受过拳击训练。结卖饱满的胸膛呈黄褐色,像黄铜一样闪闪发光。笑的时候,因为缺了三颗牙齿,所以他的笑容特别动人。

  他的对手又高又大,也就是说,孱弱。

  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六尺高,犀牛样的胸膛,样子倒还温和。他一拳能打穿甲板,但是他不会使用它。爱尔兰人费仑—奇—梅顿虚有其表,他仿佛是到场子上来挨打,而不是来打人的。看起来他可以受得住长时间的痛击,像没有煮烂的牛肉一样,嚼不动,咽不下。跟当地的土话说的“生肉”一样。他有点斜眼。好像满不在乎似的。

  头一天夜里,两个人在一起过夜,睡在一张床上。他们用一只杯子喝酒,每人喝了三指高的红葡萄酒。

  双方都有一群面貌凶恶的帮手。在必要时,他们怒吼着威胁评判员。在亨姆斯盖的帮手中间,有背上能放一头牛的约翰·葛罗门,还有一个叫约翰·勃雷的家伙,有一天他背了十蒲式尔的面粉,每一蒲式尔有十五加仑,再加上磨坊主,他这样走了两百步。在费仑—奇—梅顿这方面,海德爵士从劳塞斯顿带来了一个叫开尔脱的人,这人住在绿堡,他能把一块二十磅重的石头扔得比城堡的顶高的塔还要高。开尔脱、勃雷和葛罗门这三个家伙都是高诺依人,他们是那一州的光荣。

  其他的帮手都是些粗野的汉子,宽背,罗圈腿,老茧百结的大手,笨头笨脑,衣服破破烂烂,天不怕地不怕,差不多都跟法院打过交道。

  这许多家伙都有灌醉警察的本事。真所谓“行行出状元”。

  选择的场地比熊园还要远一些,那儿本来是斗熊、斗牛和斗狗的地方,坐落在最后几所正在建筑中的房子再过去一点,靠近被亨利八世拆除的欧弗利圣马利亚修道院的地方。当时正是北风带来薄霜的天气。蒙蒙的细雨很快地结成了薄冰。在到场的人中间,有的还是一家之主呢,这从他们张着的雨伞可以看出来。

  在费仑—奇—梅顿这方面,评判员是孟克雷甫上校,开尔脱做助手。

  在亨姆斯盖这方面,评判员是蒲克·布玛利先生,从基尔卡利来的台苏登爵士做助手。

  进场以后,在别人对表的时候,两个斗士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过了一会儿,他们才走过去拉拉手。

  “我可真想回家,”费仑—奇—梅顿向事姆斯盖说。

  “无论如何,不要使这些先生们失望,”亨姆斯盖悠闲地回答。

  他们光着身子,当然觉得很冷。费仑—奇—梅顿浑身发抖。牙齿格格作响。

  伊立诺·夏泼博士,约克的大主教的侄子,向他们喊道:“动手吧,孩子们。打打就暖和了。”

  这句温暖的话提醒了他们。

  他们动起手来了。

  双方都没有生气。开头是不带劲儿的三个回合。可敬的耿德莱斯博士,万灵学院四十个院士中的一个,嚷道:“给他们灌点杜松子酒!”

  虽然天气很冷,两个评判员和两个助手还是坚持比赛规则。

  有人叫着:“first blood!”“第一次血战”宣布了。他们让这两个斗士面对面站好。

  他们互相注视着,走近了以后,伸出胳臂,用拳头互相碰了碰,又向后退却。突然间小个儿亨姆斯盖猛的一跳。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费仑—奇—梅顿的脸上,在两眼中间被击中了一拳,满脸流血。观众嚷起来:“亨姆斯盖打开了红葡萄酒!”接着来了一片喝彩声。费仑—奇—梅顿伸出胳臂像风车的翼子似的四面乱打。

  配利格林·培蒂先生说:“眼睛看不见了!可是还没有瞎。”

  这时亨姆斯盖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了鼓励的叫声:“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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