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雨果 > 九三年 | 上页 下页 |
五七 |
|
十一 绝望的人们 当二楼的人在商议时,三楼的人正在筑路障。胜利引起疯狂,失败引起狂怒。这两层楼将发疯似地相互拚撞。胜利在望令人陶醉。二楼充满了希望。如果世上不存在绝望,那么希望就是人类最大的力量了。 楼上充满了绝望。 一种沉着、冷静、阴森的绝望。 除了藏身的这个大厅就再没有任何指望了,因此,被围困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堵住进口。关门是无济于事的,最好是堵住楼梯。设置路障是上策,既便于观察也便于战斗。 火炬光照着他们,这火炬是被伊马纽斯插在墙壁的火炬架上的,离导火索报近。 房间里有一个又大又重的橡木箱。在带抽屉的家具问世以前,人们用它来装在服和日用布制品。 他们将箱子拖到楼梯口竖立起来。箱子牢牢地嵌在楼梯口,堵住进路,圆穹下面只留出一人宽的窄缝,以便对进犯者一一予以歼灭。进攻者多半也不敢冒这个险。 堵住进口后,他们稍作休息。 他们数了一下人数。 十九人中只剩下七人,其中包括伊马纽斯。所有的人都负了伤,只有伊马纽斯和侯爵除外。 那五名伤员仍然很活跃,因为在激烈的战斗中,如果没受致命的伤,人们还是来回活动的。这五名伤员是又名罗比的夏特内、吉努瓦位、又名金技的瓦斯纳尔、痴情汉和大勇士。其他人都死了。 他们已经没有弹药了,弹盒里空空如也。他们数数子弹,七个人总共有几发子弹?四发。 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被逼到张着大口的、可怕的深渊边上。再往前一步就会跌下去。 此时,进攻又开始了,只是比较慢、比较稳。进攻者正用枪托敲打楼梯探路。 无路可逃。从图书室逃走?高原上那六门点燃了火绳的大炮正瞄准图书室。从上面几层逃走?那又有什么用呢?楼上通到平台,到了那里只好从塔上往下跳了。 这个不同凡响的集团中的七位幸存者被关押在厚厚的墙壁里,厚墙保护他们也出卖他们。他们还没有被敌人抓住,但已是俘虏了。 侯爵提高声音:“朋友们,一切都完了。” 他停了一下又说:“大勇士,再当一回蒂尔莫神甫吧。” 大家都拿着念珠跪了下来。进攻者的枪托声越来越近。 大勇士满脸是血,刚才有颗子弹擦过他的脑袋,利去了一层头皮。他举起右手中的十字架。侯爵基本上是怀疑论者,但也单腿跪了下来。 大勇士说:“每人都大声忏悔自己的过失。爵爷,您先说。” 侯爵说:“我杀了人。” “我杀了人。”瓦斯纳尔说。 “我杀了人。”吉努瓦佐说。 “我杀了人。”痴情汉说。 “我杀了人。”爱特内说。 “我杀了人。”伊马纽斯说。 “我以神圣三位一体的名义,赦免你们。愿你们的灵魂得到安宁。” “阿门!”所有的声音说。 侯爵站起身来:“现在我们死吧。” “现在我们杀吧。”伊马纽斯说。 堵住门口的大木箱在枪托的敲击下开始晃动。 “想想天主吧,”神甫说,“对你们来说,尘世已经不存在了。” “对,”侯爵说,“我们是在坟墓里。” 大家都低头捶胸,只有候爵和教士站着。教士两眼低垂,在作祈祷,农民们也在祈祷,侯爵在沉思。大箱子仿佛在被锤头敲打,发出阴森的声音。 正在此刻,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洪亮而活泼的声音:“我对您说的没错吧,老爷!”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转过头来。 墙上出现了一个洞。 一块和其他石头嵌在一起,但没有抹水泥的石头,依靠上下两个螺钉,像转门一样自我旋转起来,在墙壁上形成一个洞。石头在转轴上旋转,于是出现了两个通道口,一个在右,一个在左;通道很窄,但可以过一个人。在这扇出乎意料的石门内侧,可以看见一个螺旋形楼梯的头几个梯级。一张面孔出现在洞口。 侯爵认出了阿尔马洛。 十二 救星 “是你呀,阿尔马格。” “是我,老爷。您瞧,旋转的石头是真的吧,可以从这里出去。我来得还算及时,得快一点。十分钟后,你们就到森林里了。” “天主伟大!”教士说。 “快逃吧,爵爷。”所有的人都喊了起来。 “你们大家先走。”侯爵说。 “您第一个走,爵爷。”蒂尔莫神甫说。 “我最后一个。” 侯爵又用严厉的声调说; “不要来回谦让了。我们没有时间谦让。你们受了伤。我命令你们活着,命令你们逃跑。快!快利用这个出口。谢谢你,阿尔马洛。” “侯爵先生,”蒂尔莫神甫说,“我们要分散吗?” “出去以后要分散。只有单独行动才能逃生。” “爵爷给我们指定集合地点?” “是的。一个叫戈万石的林中空地,你们认识这地方吗?” “我们都认识。” “明天正午我去那里。所有能走的人都去。” “我们会去的。” “我们将重整旗鼓。”侯爵说。 这时,阿尔马洛用手按按那块旋转的石头,发现它纹丝不动。洞口再无法合上了。 “老爷,”他说,“咱们快一点,石头不动了。我打开了通道,但再也关不上了。” 石门长期废弃不用,铰链都似乎锈住了。再无法使它动一动。 “老爷,”阿尔马洛说,“我原想再将石头合上,蓝军进来时找不到一个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为你们化作青烟了。可是石头不听话,敌人会发现这个洞口,会追赶你们的。一分钟也不要耽误了。快,大家都下楼梯。” 伊马纽斯将手搭在阿尔马洛肩上说:“伙计,从这里出去,到达森林中的安全地带,得需要多少时间?” “没有重伤员吧?”阿尔马洛问道。 他们回答道:“没有。” “那么,一刻钟足够了。” “这样说,”伊马纽斯又说,“如果敌人在一刻钟以后来……” “他们可以追我们,但是追不上。” “可是,”侯爵说,“再过五分钟他们就来了。这个旧箱子挡不了多久,用枪托敲几下就能把它打烂。一刻钟!谁能牵制他们一刻钟?” “我。”伊马纽斯说。 “你,喧闹者古田?” “是我,爵爷。您听我说,你们六个人中间有五个人负伤。我可一点皮也没有碰着。” “我也一样。”侯爵说。 “您是首领,爵爷。我是士兵。首领和士兵可是两回事。” “我知道,我们的职责不同。” “不,爵爷,您和我负有同样的责任,就是拯救您。” 伊马纽斯转身对同伴们说:“伙计们,必须压住敌人,尽量拖住他们。听我说,我身强力壮,没有流一滴血,我没有受伤,能比你们坚持更久。你们都走吧。把枪留给我,我会派上好用场的。我负责拖住敌人半个小时。有几支上了膛的手枪?” “四支。” “放在地上。” 人们照他的话做了。 “好了。我留下。我会给他们颜色看的。现在你们赶快走吧。” 形势危急,人们顾不上道谢,只是匆匆与他握手。 “回头见。”侯爵说。 “不,爵爷。但愿不,不要回头见,因为我会死去。” 大家一个跟着一个走下窄狭的楼梯,伤员们先下去。这时,侯爵拿起小记事本上的铅笔,在那块再无法转动、敞开洞门的石头上写了几个字。 “来吧,老爷,就剩您了。”阿尔马格说。 于是阿尔马洛走下楼梯。 侯爵跟着他。 伊马纽斯独自留了下来。 |
梦远书城(guxuo.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