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雨果 > 海上劳工 | 上页 下页 |
八一 |
|
引起泛滥的风,造成洪水的风,炎热的风,将巴西平原的尘土丢到热那亚⑥的街道上的风,听从周日转动的风,阻挠周日转动、并且使得埃雷拉⑦说Malovientotornacontraelsol⑧的风,成对而来、共同捣乱、而又彼此拆台的风,当年在贝拉瓜斯⑨海岸袭击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风,一五二〇年十月二十一日到十一月二十八日足足四十天阻挠麦哲伦抵达太平洋的风⑩,吹断了“阿尔马达号”桅杆和对腓力二世(11)猛吹的风,还有一些风,怎么说得完呢?带着蟾蜍和蝗虫、驱赶着大群大群的畜生越过海洋的风,造成所谓“风向突变”、其作用就是给遇难船只上的人致命一击的风,吹一口气就移动了船上载的货物、并且迫使船斜着身子继续航行的风,制造围绕积云(12)的风,制造围绕层云①的风,充满了雨水、盲目的、沉重的风,带冰雹的风,发热的风,吹近后会使卡拉布里亚②的泥火山③和硫气孔都会沸腾的风,使那些在铁角的荆棘丛中游荡的非洲豹的毛皮发光的风,摇动着云外面的可怕的叉形闪电、好像洞蛇舌头的风,带来黑雪的风。以上便是风的军队。 多佛尔礁在吉里雅特造他的防波堤的时候,听到了远处送来的它们的奔驰声。 我们刚才说过,风,是总称,代表了所有的风。 这个不正规的部队全部过来了。 那一面,是那个军团。 这一面,是吉里雅特。 -------- ⑤ 密史脱拉风,是地中海北岸的一种干冷西北或北风。 ⑥ 热那亚,意大利西北部港口城市。 ⑦ 安东尼奥·埃雷拉,西班牙人,著有《卡斯蒂利亚人的旅行和征服史》,于1650—1659 年出法译本。但据本书原版本注,文中这句话是否出自他,还无法确证。 ⑧ 西班牙语,意为:坏的风对着太阳转。 ⑨ 贝拉瓜斯,在巴拿马。 ⑩ 麦哲伦在1520 年10 月21 日进入后命名为麦哲伦海峡的万圣海峡,然后到达太平洋。 ① 层云,是低而弥漫的灰白色云幕。 ② 卡拉布里亚,意大利南部地区名。 ③ 泥火山,是夹带着水、泥、砂和岩屑的地下天然气体,在压力作用下不断喷出地面所堆成的泥丘。 五 吉里雅特的选择 那些神秘的力量选择的时间非常恰当。 幸运,如果有的话,它准很灵巧。 只要小帆船还停在人岩的小湾里,只要机器还嵌在破船上,吉里雅特的处境就是牢固的。小帆船挺安全,机器受到庇护;大小多佛尔礁夹住机器,迫使它慢慢地毁坏,可是也保护它免遭到意外。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吉里雅特总会有一条后路。机器毁坏了,却伤害不了吉里雅特。他有小帆船能逃命。 但是要等到小帆船从难以靠近的抛锚的地方离开,让它进入两座多佛尔礁之间的狭道,耐心等候它也被礁石困住,好让吉里雅特开始营救工作,将机器移动,弄到小帆船上,不给他干的这件把整个机器放到小帆船上的神奇的活儿制造障碍,同意他获得成功,这实际上是设下了一个陷阱。在这儿能够隐约地看见深渊似的大海的十足的诡计和相当阴险的表现。 这时候,机器,小帆船,吉里雅特,都在岩石间的狭道里。他们已经成为一体。对这仅仅的一点施加一下力量,就会使小帆船在礁石上粉身碎骨,机器沉到海底,吉里雅特淹死。 再没有比吉里雅特眼前的处境更危险的了。 被在黑暗深处幻想的人猜测是否存在的斯芬克司向他提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留下,还是离开。 离开是发疯,留下是可怕的事。 六 战 斗 吉里雅特爬到了大多佛尔礁的顶上。 从那儿他能看得见整个海面。 西面真令人惊奇,在那边出现了一道高墙,是一道云组成的墙。它从这边一直到另一边挡住了浩瀚的大海,从天际缓慢地升向天顶。这道高墙,笔直,垂直,上下之间没有一丝裂缝,墙脊上没有一个裂口,就好像是用角尺造成,用墨线画过。它是云墙,却好似花岗石墙。这道云墙的陡坡,在南面的顶端完全成一直角,向着北面略略有些弯曲,好像一张弯铁皮,现出一个斜面的大致的滑坡。这道云雾的墙在向四面延伸,越来越大,它的柱顶盘片刻不断地始终和水平线平行,在沉沉夜色中它几乎难以看清。这道空气形成的高墙整个儿毫无声息地在向上升。没有一点儿起伏,没有一点儿皱纹,没有一点儿变形或移动的凸出部分。这种在运动中的静止状态显得凄凉。太阳在那带着病容、难以形容的透明层后面,变成灰白色,照着《启示录》中所说的轮廓。大块的乌云已经侵入将近一半的空间,那仿佛是深渊的令人心惊胆战的斜坡,它又有点像一座阴影的山在天地之间升起。 这是在白天里上升的黑夜。 空中充满火炉发出的热气。一股浴室的水汽从那一堆神秘的东西中散发开。天空从蓝变白,又从白变灰,可以说成了一块大石板。下面的铅灰色的大海,暗淡无光,是另一块大石板。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浪,没有一点儿声音。荒凉的大海,一望无际。四面没有一张船帆。鸟全躲藏起来了。在无限的空间里,使人感到存在着背叛。 那个黑影在不知不觉地扩大。 在活动着的水汽的山,向着两座多佛尔礁移过去,它是那种可以叫做战斗的云中的一块云,是难以捉摸的云。不知道是怎样的眼睛,透过这些黑漆漆的堆积物,在斜视着你。 这样的靠近是可怕的。 吉里雅特凝视着那大块的乌云,嘴里喃喃低语:“我渴了,你给我水喝。” 他一动不动地待了好一会儿,眼睛盯住云望着,简直像在打量暴风雨。 他的苦役犯帽原来放在他的短上装的口袋里,他抽了出来,戴到头上。他从他睡了很长时间的洞里取出他藏的衣物。他穿上腿套,又穿好油布上衣,就像一个中世纪的骑士在赴战场时穿上盔甲一样。我们记得他已经没有鞋子,可是他那双光着的脚在岩石上走来走去,脚掌变得很硬了。 作战的衣着都穿戴齐全后,他仔细察看了一下他的防波堤,接着他迅速地抓住打结绳,从多佛尔礁的平顶上往下降,在下面的岩石上站住,向他的仓库奔去。没有多久,他便干起活来。无边无际的、缄默的云能够听见他敲锤子的声音。吉里雅特在干什么?他在用剩下来的钉子、绳子和梁,在东边的狭道里,建造第二道栅栏,是在第一道后面十至十二尺远的地方。 始终是深沉的寂静。礁石缝间的根根小草也不摇动。 突然,太阳消失了。吉里雅特抬起头来。 升起的云刚刚到达太阳那儿,于是仿佛白昼给消灭了,被混杂的和苍白的反光代替了。 |
梦远书城(guxuo.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