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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那当然。不过他们用小鸠尾榫纠正歪斜,同时用力地敲,可以避免出现裂缝。他们用大锤子锻接铁料,再使它经受两次高温,如果铁烧得过热了,就用小火,同时轻轻锤打,重新炼过。然后,人们拉长铁料,再把它放在套筒上面卷成管子,用这样的铁,见鬼,就做成了这些枪管。”

  “您是内行?”

  “我对任何事情都内行。”

  “枪管带青色。”

  “做枪炮的先生,这是一种美。这是用了三氯化锑才得到的。”

  “我们说过我们会付您五个路易。”

  “我冒昧地提请先生注意我曾荣幸地说过是六个路易。”

  枪炮匠压低了嗓门。

  “听我说,巴黎人。不要错过机会。卖掉吧。一件像这样的武器,对你们这些人一点儿用也没有。它却会使一个人引人注目。”“的确如此,”巴黎人说,“它是有点儿招眼。他对一位有产者更适合一些。”

  “五个路易卖吗?”

  “不卖,六个路易。一个孔一个路易。”

  “那么,六个拿破仑①。”“我要六个路易。”

  “您不是波拿巴主义者②吧?您宁愿要路易,不要拿破仑!”那个外号叫“红皮”的巴黎人微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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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路易,法国使用的二十法郎金币。

  ② 塔列兰(1754-1838),法国政治家和外交家,在法国大革命时期、拿破仑时期、波旁王朝复辟时期和路易—菲力普时期都任过高官,所以文中这样比方。

  ③ 《见风转舵者词典》是法国王朝复辟时期一本十分出名的书,是艾默里1815 年编写出版的,其中收集了自法国大革命以来所有社会名人的出尔反尔的言行。

  ① 拿破仑,这里是法国旧时一种金币名,上有拿破仑头像。

  ② 拿破仑姓波拿巴,波拿巴主义者即拥护拿破仑的人,拥护波拿巴王朝的人。

  “拿破仑是有用,可是路易更有用。”

  “六个拿破仑。”

  “六个路易。对我来说,这要相差二十四个法郎。”

  “这样的话,买卖吹啦。”

  “也好。这玩意儿我留着了。”

  “您留着吧。”

  “减价卖,天哪!我可不能让别人说我把一件这样的发明就如此便宜地卖掉了。”

  “那好,晚安。”

  “这是手枪制造的一大进步,切萨皮克③的印第安人把它叫做‘诺泰尤哈’。”

  “五个路易,付现款,是金币。”

  “诺泰尤哈,意思就是‘短枪’。有许多人不知道这东西。”

  “五个路易,再加一个埃居④,行吗?”

  “有钱的先生,我说过六个路易。”

  背朝着蜡烛的那个人,还从来没开过口,在别人交谈的时候,他不停地转动手枪的机械。他靠近那个枪炮匠的耳朵,低声说:

  “东西好吗?”

  “非常好。”

  “我给六个路易。”

  五分钟以后,外号叫“红皮”的巴黎人把他刚才收下的六个路易金币藏进他的罩衣腋下一个隐蔽的缝里。枪炮匠和那个把左轮手枪放到裤子口袋里的买主,走出了库唐谢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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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 切萨皮克,是美国弗吉尼亚州东南部城市。

  ④ 埃居,法国古代钱币名,种类很多,价值不一,常用有值五法郎的。

  八 红弹子和黑弹子连撞

  第二天是星期四,在距离圣马洛不远,靠近德科莱海角,一个悬崖很高、海水很深的地方,发生了一件悲惨的事情。

  一块形状像矛头的狭长的峭壁,被一个狭窄的地峡和陆地连接起来。它伸展到海里,最后突然终止处是一块耸立的大岩礁。在海岸的地形里,这是最常见的。要是从海岸过来,想登上陡峭的岩石,就要顺一个斜面向上爬,有些地方的斜坡很不好上。

  就在这样的高顶上,在傍晚四点钟光景,站着一个穿着军人那种大大的短斗篷的人,也许在短斗篷下面藏着武器,因为从他的斗篷的一些笔直的、有棱角的皱褶很容易看得出来。这个人所站的最高处是一块相当大的台地,这儿遍地都是像铺路的大石块一样的立方形岩石,它们之间只有狭窄的通道。台地上长满浓密的、短短的小草,在靠海的一边是开阔的空间,最后通到一个垂直的峭壁。这个峭壁比满潮的海面高六十尺左右,仿佛靠铅垂线开凿出来的。不过它左边的角毁坏了,形成了一种花岗岩悬崖特有的天然的梯子,梯级很难上下,有时候要求步子跨得像巨人一样大,或者像马戏团的小丑那样跳过去。陡峭的悬崖垂直地降到海面,然后在水里消失了。这儿几乎是一个常常会叫人摔断脖子的险地。但是,在紧要关头,可以从这儿到悬崖下面上船。

  微风轻吹。那个紧裹着短斗篷的人,牢牢地站着,左手握住右胳膊时,眯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紧靠着一架望远镜。他仿佛在认真地注视着什么,完全出了神。他已经靠近峭壁边上。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镇定的眼光盯住天边,海水涨潮了。海浪拍打着他脚底下的悬崖的底部。这个人观察的是远处海面上的一只船,它的行动确实有些古怪。

  那只船在一小时前刚刚离开圣马洛,现在停在邦格梯埃尔后面。它是一只三桅船。它没有抛锚,也许因为那儿的海底只能使它顺着缆绳偏航,也许因为船已经把锚收到船头破浪材的底下了,所以只好停下来。

  那个人是一个海岸警卫,从他穿的短斗篷制服就能看得出来,他在侦察着三桅船的一举一动,同时好像默默地把它们记在心里。那只船让一根桅上的帆顺风,另一根桅上的帆逆风,已经停住了,这表明它的第二层小方帆受到逆风,让风进入第二层大方帆。它拉紧了后桅,把后桅的上桅尽可能拉近,以便使所有的帆相互牵制,船不会向着岸边前进,也很难偏航。它不想过多地迎风,因为它只转动第二层小方帆,和龙骨垂直。这样一来,船身横向,它一小时最多偏航半法里。

  这时还是光线很亮的白天,特别是在大海上和悬崖的顶上。海岸的低处已经暗下来。

  那个海岸警卫一心执行任务,认真地观察着海上,他没有想到仔细看看身旁和脚下的岩石。他背朝着那个连接悬崖的高顶和大海的难走的石梯。他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在那儿移动。在这个石梯上,在高低不平的石头后面,藏着一个人,看来他比海岸警卫先到。一个脑袋不时地在阴影中伸到岩石上面来,朝上看,监视着那个监视海面的人。这个脑袋戴着一顶美国式大帽子,这个人是公谊会教徒,在十天以前,他在小湾的乱石堆里和苏拉船长说过话。

  突然,那个海岸警卫的注意力显得更加集中了。他迅速地用他的呢袖子擦了擦他的望远镜上的玻璃,聚精会神地对准那只三桅船望。

  一个黑点刚刚离开那只船。

  这个黑点好像大海上的一只蚂蚁,是一只小船。

  小船似乎是想到岸边来。几个水手坐在船上使劲地划着桨。

  小船渐渐地方向偏斜了,向德科莱海角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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