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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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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关心的事是得到安全。受到牵累,那就会完蛋。重罪法庭⑩的精神比制度存在得长久。判决都是出自随心所欲。大家逃到得克萨斯(11),落基山脉(12),秘鲁,墨西哥。卢瓦尔(13)的男人,以前是强盗,今天是勇士,他们创立了避难村①。贝朗瑞的一首歌谣唱道:“野蛮人,我们是法国人,可怜可怜我们的光荣。”②移居国外是个办法。可是没有什么比逃走更简单的了。“逃走”这个单音节词③包含着一些深渊。逃跑的人一路上都会遇到障碍。要躲避就非得伪装。有些重要的人物,甚至是著名的人物,也被迫顺从坏人使用的办法,而且他们还不一定成功。他们因此简直不像大人物了。他们一向习惯行动自由,因此他们很难溜出防止逃跑的网。在警察的眼里,一个违反放逐令的骗子要比一位将军正派。人们想象到吗,无辜被强迫化妆,德行要改变声音,光荣要戴上面具?某一个外貌可疑的行人是位寻找假护照的知名人士。逃走的人可疑的举止并不能证明在人们眼前的不是一位英雄。一些短暂的具有时代特征的形象,所谓正规的历史都不注意它们,某一个历史时期的真正的画家应该把它们突出地描绘下来。在这些正直的逃亡者后面,也混进了逃跑的坏蛋,这些人不大引起人注意,也不大令人怀疑。一个被迫逃走的无赖利用混乱的局面,混进被流放者当中,我们刚刚说过,是靠了他的高明的技巧,他常常在苍茫暮色里显得比正派人还要正派。没有什么比法庭一再表现的正直更笨拙的了。它什么都不懂,只会做些蠢事。一个弄虚作假的人要比一个国民公会④议员更容易逃得掉。 -------- ⑩ 重罪法庭,法国旧时的一种特殊法庭,进行终审审判。 ① 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将军拉勒芒兄弟被流放到美国,在面临墨西哥湾处得到一块土地,将它叫做“避难村”,并在1817 年年末试图在此建立一个小共和国,三百多名移民是滑铁卢一战后退到卢瓦尔以南的法国士兵。 ② 贝朗瑞的这首歌谣名字就叫《避难村》,作于1818 年8 月。贝朗瑞(1780—1857),是法国民主主义诗人,民歌作家。 ③ 逃走,这个词的法语只有一个音节。 ④ 国民公会,18 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建立的最高立法机构,1795 年10 月解散。 事情说来也真奇怪,人们几乎可以说,逃跑能给人带来一切,特别是给那些歹徒。一个坏蛋从巴黎或者伦敦带来的大量文化成了他在这些原始的或蛮荒的地区的财富,使他受到尊重,成了当地的先驱者。这种冒险经历可能在这儿逃避法律,而到那边竟担任起圣职①。在销声匿迹中有幻景,不止一次的逃跑产生了许多梦想的结果。这种类型的逃跑会通向未知和虚幻。某个破产者逃出欧洲,不见踪影,二十年后,他重新出现的时候,成了蒙古首相或者塔斯马尼亚岛②的国王。 帮助人逃亡,是一种本领,因为经常有这种事发生,所以这样的本领能赚大钱。这种投机生意填补了某些交易的不足之处。谁想逃到英国,可以找走私者帮忙,谁想逃到美洲,可以找远洋走私的船长,像苏拉这样的人想办法。 -------- ① 圣职,指宗教中的职位,如教士。 ② 塔斯马尼亚岛,在澳大利亚东南部。 二 克吕班看到了一个人 苏拉有时候来约翰客店吃饭,西尔克吕班和他面熟。 况且,西尔克吕班不是高傲的人;他并不认为认识这些名声不好的人是降低身分。有些时候他甚至真的和他们接触,在大街上和他们握手,向他们问好。他对英国走私者讲英语,对西班牙走私者讲蹩脚的西班牙语。他在这方面有一些格言:“认识恶可以得到善。”“猎场看守人和偷猎者谈话是有好处的。”“领航人应该摸摸海盗的底,因为海盗就是暗礁。”“我领略坏蛋的味道,就像医生领略毒药的味道。”这些话都是无可反驳的。大家认为克吕班船长是不会错的。人人都称赞他不是一个可笑的爱挑剔的人。谁敢因此说他的坏话?他做的所有的事,非常明显,都是“为了业务上的利益”。他的一切都简单清楚。没有什么能败坏他的名声。水晶可能会有瑕疵,他却不会有。这种信任是对他长期来的正直表现公正的酬报,这是牢固建立起的最良好的声誉。不管克吕班做什么或者仿佛做什么,别人即使看出他使手段,也从好的方面来理解。他被认为是完美无缺的人。此外,人们说,他为人小心谨慎。类似这一类的与人的交往,换了其他的人,就会令人怀疑,而他却始终被人认为正直,而且还特别机灵。这种机灵的名声和他朴实的名声和谐地结合在一起,没有矛盾,也没有混淆。一个人既精明而又天真,世上并非绝无仅有。这是正直的人中的一种类型,而且更加可贵。西尔克吕班属于那样一类人,他们被人看到和一个骗子或者一个强盗亲密地谈话,不会使别人惊奇,而且会得到深切的理解,更加尊敬他们。他们只要眯眯眼睛,就能得到公众的敬重。 “塔莫利帕号”装满了货物,即将起航,不久就要出海。 一个星期二的傍晚,“杜兰德号”抵达圣马洛,当时天色还大亮。西尔克吕班站在驾驶台上,监督着船怎样操作好靠近港口。他看到在小湾旁边的沙滩上一处非常荒僻的地方,两块岩石中间,有两个人在交谈。他用他的航海望远镜对他们望去,认出了两人中的一个,那是苏拉船长。另外一个人他仿佛也认识。 那另外一个人是高个子,头发有些花白。他戴了一顶大帽子,穿了一身公谊会①教徒的庄重的服装。也许这个人就是一名公谊会教徒。他两眼朝下,显出很谦逊的样子。 西尔克吕班到了约翰客店后,知道“塔莫利帕号”准备在十天以后开船。 以后,人们知道他还了解到其他一些情况。 晚上,他走进圣樊尚街的一家枪炮匠铺子里,对枪炮匠说:“您知道左轮手枪是什么吗?” “知道,”枪炮匠回答道,“那是美国武器。”“那是一种能叫人重新开口谈话的手枪。” “确实如此,它既能提问又能回答。” “还能反驳。” -------- ① 公谊会,也称贵格会,教友派,是17 世纪创立的一个基督教教派。 “说得对,克吕班先生。一种自己能转动的手枪。”“好装五六颗子弹。”枪炮匠歪了歪嘴唇角,咂了咂嘴,又摇了摇头,表示对这种手枪的赞赏。 “克吕班先生,武器是真不坏,我相信它会大有前途的。”“我要一支可装六发子弹的左轮手枪。” “我没有。” “您一个枪炮匠,怎么会没有呢?” “我还没有那件东西。您知道,那是新玩意儿,刚刚开始风行,在法国目前还是在制造通用的手枪。” “见鬼!” “新玩意儿还没有上市。” “见鬼!” “我有一些最好的手枪。” “我要一支左轮手枪。” “我承认它更好使。不过,克吕班先生,请等一等。”“干什么?” “我想我知道此时此刻在圣马洛有一支左轮手枪,是旧货。” “一支左轮手枪?” “是。” “卖吗?” “卖。” “在什么地方?” “我想我知道在什么地方。要不,我也会打听到的。” “什么时候您能给我回音。” “是旧货,可是质量很好。” “我应该什么时候来这儿?” “如果我能为您弄到一支左轮手枪,那它准是一支好枪。” “什么时候给我回音?” “等您下次航行回来以后。” “不要对别人说这是替我办的,”克吕班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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