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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绝对服从的英勇气概(2)


  他谈着,主教走去关上那扇敞着的门。

  马格洛大娘又进来,拿着一套餐具,摆在桌子上。“马格洛大娘,”主教说,“您把这套餐具摆在靠近火的地方。”他又转过去朝着他的客人:

  “阿尔卑斯山里的夜风是够受的。先生,您大约很冷吧?”

  每次他用他那种柔和严肃、诚意待客的声音说出“先生”那两个字时,那人总是喜形于色。“先生”对于罪犯,正象一杯水对于墨杜萨①的遭难音。蒙羞的人都渴望别人的尊重。

  “这盏灯,”主教说,“太不亮了。”

  ①墨杜萨(Méduse),船名,一八一六年七月二日在距非洲西岸四十海里地方遇险。一百四十九个旅客改乘木排,在海上飘了十二天,旅客多因饥渴死去。得救者十五人。

  马格洛大娘会意,走到主教的卧室里,从壁炉上拿了那两个银烛台,点好放在桌上。

  “神甫先生,”那人说,“您真好。您并不瞧不起我。您让我住在您的家里,您为我点起蜡烛。我并没有瞒您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没有瞒您我是一个倒霉蛋。”

  主教坐在他身旁,轻轻按着他的手。

  “您不用向我说您是谁。这并不是我的房子,这是耶稣基督的房子。这扇门并不问走进来的人有没有名字,但是要问他是否有痛苦。您有痛苦,您又饿又渴,您安心待下吧。并且不应当谢我,不应当说我把您留在我的家里。除非是需要住处的人,谁也不是在自己家里。您是过路的人,我告诉您,与其说我是在我的家里,倒不如说您是在您的家里。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是您的。我为什么要知道您的名字呢?并且在您把您的名字告诉我以前,您已经有了一个名字,是我早知道了的。”

  那个人睁圆了眼,有些莫名其妙。

  “真的吗?您早已知道我的名字吗?”

  “对,”主教回答说,“您的名字叫‘我的兄弟’。”

  “真怪,神甫先生,”那人叫着说,“我进来时肚子是真饿,但是您这么好,我已经不知道饿了,我已经不饿了。”

  主教望着他,向他说:

  “您很吃过一些苦吧?”

  “穿红衣,脚上拖铁球,睡觉只有一块木板,受热,受冷,做苦工,编到苦囚队里,挨棍子!没有一点事也得拖上夹链条。说错一个字就关黑屋子。病在床上也得拖着链子,狗,狗还快乐些呢!十九年!我已经四十六岁了。现在还得带张黄护照,就这样。”

  “是呀,”主教说,“您是从苦地方出来的。您听吧。一个流着泪忏悔的罪人在天上所得的快乐,比一百个穿白衣的善人还更能获得上天的喜爱呢。您从那个苦地方出来,如果还有愤怒憎恨别人的心,那您真是值得可怜的;如果您怀着善心、仁爱、和平的思想,那您就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还高贵些。”

  马格洛大娘把晚餐开出来了。一盆用白开水、植物油、面包和盐做的汤,还有一点咸肉、一块羊肉、无花果、新鲜乳酪和一大块黑麦面包。她在主教先生的日常食物之外,主动加了一瓶陈年母福酒。

  主教的脸上忽然起了好客的人所特有的那种愉快神情。

  “请坐。”他连忙说。如同平日留客晚餐一样,他请那人坐在他的右边,巴狄斯丁姑娘,完全宁静自如,坐在他的左边。

  主教依照他的习惯,先做祷告,再亲手分汤。那人贪婪地吃起来。

  主教忽然说:“桌上好象少了一件东西。”

  马格洛大娘的确没有摆上那三副绝不可少的餐具。照这一家人的习惯,主教留客晚餐时,总得在台布上陈设上那六份银器,这其实是一种可有可无的陈设。那种温雅的假奢华是这一家人的一种饶有情趣的稚气,把清寒的景象提高到富华的气派。

  马格洛大娘领会到他的意思,一声不响,走了出去,不大一会,主教要的那三副食具,在三位进餐人的面前齐齐整整地摆出来了,在台布上面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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