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马克·吐温 > 苦行记 | 上页 下页 |
九一 |
|
第五十五章 厌倦了弗吉尼亚城——一位老同学——为期两年的借款——当上了编辑——差点接受了邀请——一桩意外事——三个醉鬼的趣事——告别戴维森山——一件美好的事 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我开始厌烦了。再也没有什么新鲜味道到卡森去报导一年一度的议会,三个月一次的赛马和南瓜展览会;(他们在华休谷种南瓜和土豆,自然,议会的最大成就之一就是拨出一万美元举办农产品展览会,在会上炫耀价值四十美元的南瓜——不过,地方议会常被人们叫作“收容所”)。我想看看旧金山。我想到别的地方去。我想要——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得了“春倦症”,想换个环境,这点是主要的,毫无疑问。此外,议会已经拟出了个州宪法;十分之九的人都想要个一官半职;我相信那些先生们会“拉拢”那些一文不名,不负责任的人们接受该宪法,这简直要毁掉这个地方(它无力承担州政府这样的负担,因为这里没有什么企业可以拿得出税款,未开发的矿山不能,正开发的还不到五十个,没有可能纳税,似乎还没有人想到一个简单的挽救办法:对谋杀罪课以罚金)。我相信一个州政府会毁掉“繁荣时代”,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相信我手中的银行股票不久就值得到十万美元,我认为要是批准宪法以前能达到这个数目,就把它们脱手,这样,政府更替带来的衰落就影响不到我。我考虑有十万美元足以体体面面地回家了,尽管这比起我当初所期望得到的来说是一笔小数目。对于这点钱我感到相当失望,不过想到有了这笔钱还不至于饿饭,又觉得自慰。这个时候,我的一个从少年时代起就再没有见过面的同学步行从里斯河流浪到了这里,他的经历简直是一部讽刺贫困的典型纪实。这个富家子弟,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肌饿不堪,赤裸着双脚,披着一块破旧的马毡垫,顶着一个掉了边沿的帽子,那样褴褛不堪却放荡不羁,他快活地说,他要“使圣经上那位浪子黯然失色”。他想借四十六美元——二十六美元作到旧金山去的盘缠,二十元作别的事,也许拿去买肥皂吧,看来他用得着。我发现衣袋里几乎还没有他要的这个数,所以就走进银行,在老板那里借了四十六美元(为期二十天,没有正式开票据),把钱交给他,再走半个街区到办公室去,那里我还存有几块硬币。要是有人告诉我,要花两年才能把这四十六美元还给老板(我并不期望那浪子会还这笔钱,也不怎么失望),我会认为是冒犯我,老板也会这么看。 我想换个环境,我想干干别的事情。机会来了。古得曼先生要离开一个星期,把主编的职位留交给我。这可把我给毁了。第一天,我上午写了一篇“社论”。第二天,我找不到题目,拖到下午。第三天,我一直拖到晚上,然后从全美国报刊编辑的最忠实的朋友《美国百科全书》里抄了一篇优秀的社论。第四天,我一直“鬼混”到半夜,又一头栽进了百科全书。第五天,我绞尽脑汁,直到半夜,叫印刷厂等着,同时对六个人写了几篇恶毒的人身攻击文章。第六天,我痛苦地挣扎到后半夜,写出了——什么也没有。报纸没有一篇社论就付印了。第七天,我辞职了。第八天,古得曼先生回到报社,发现有六个人要求和他决斗——我的人身攻击开花结果了。 除非亲自去尝试一下,没有人知道当编辑是什么滋味。涂抹些本地废话很容易,你面前有的是事实;从别的报纸断章摘句很容易;从任何地方弄出个读者来信也很容易;但是要写出社论说不出有多难。主题就是个麻烦——我的意思是少得使人伤心,每天,就是拖呀,拖呀,拖呀——思索,着急,受罪——世界一片空虚,然而社论栏必得填满。只要给编辑一个主题,他的工作就完成了——把它写出来并不麻烦;但是要是一年五十二个星期,每星期七天,你天天必须绞干脑汁,请你想象一下你的感觉如何。你只要想一下就会头痛。每一个美国日报编辑一年中写的东西就可以填满四至八本象这本书一样厚的大部头!你再想象一下,一个编辑工作二三十年后,他的作品可以办多大个图书馆。然而人们还常常惊诧狄更斯,司各特,仲马父子等等能写出那么多书,要是这些作家能够象报纸编辑那样多产的话,那结果真该令人目瞪口呆了。这些编辑怎么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继续这种艰巨的劳作,这种消耗脑神经的苦役(因为他们的工作是创造,不象报道那样,只不过机械地罗列事实),实在无法理解。牧师在仲夏要放两个月的假,因为他们发现一周连续布两次道,长期下去毕竟很累人。这一定不假,事实上的确如此;因此,一个编辑怎么能够在十到二十条消息的基础上,每周写出十到二十篇艰难费力的社论,一年到头坚持写下去,实在比什么都无法理解。从我当编辑那一个星期中侥幸活出来以后,我在手中的报纸上至少发现了一个快乐,这就是崇拜那大版大版的社论,私下奇怪。他写出这东西,受了多少罪哟! |
梦远书城(guxuo.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