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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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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员会的一名官员见了斯莱德,他很明白自己的话对斯莱德的重要性,便心平气和诚诚恳恳地对他说,“斯莱德,立即上马回家去,否则,就会——吃亏的。”斯莱德吃了一惊.一双黑洞洞的目光逼人的眼睛久久地瞪着那位先生:“你是什么意思?”他问。“你无权过问我是什么意思,”对方平静地答道,“立即上马,听我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答应照办,也真的骑到了鞍上;但是,当时酒还没醒,他把他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地叫来,似乎忘了他受到的告诫,又激动起来。作为挑战,或许不过是虚张声势,他高叫着一个著名妓女的名字,这个妓女和两位他认为是委员会头面人物的人曾吊过膀子。大概他并没有把那有生命危险的警告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尽管性命攸关,他却用一种愚蠢的方式表示他还记得。他找到亚历山大·戴维法官,抽出上了膛的大口径手枪,抵住他的头,告诉他,为了他的安全。他得把他扣为人质。法官站着,一言不发,毫不反抗,因此,没有发生更严重的暴行。在这之前,因为事关重大,委员们曾开会研究,最后决定逮捕他。但对他的死刑判决却没有得到通过,在那时,极可能还会得到否决。他们派人到内华达准州,把已有的材料报告了负责人,因为有必要表明,河谷沿岸的全体人民对这件事意见是一致的。 矿工们几乎“倾巢出动”,丢下工作,集结成强大的队伍,约六百个身强力壮全副武装的人开到弗吉尼亚。队伍的首领深知他手下的人对这个问题的激忿情绪。他纵马跑到队伍前头,匆忙召集了一个执行委员会议。他明确地告诉他们,矿工们做事“钉是钉,铆是铆”,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会站在街上让斯莱德的朋友们打死,而是要捉住他,绞死他。参加会议的人不多,因为弗吉尼亚人根本不愿意采取行动。会后,把这个表达“低城”人感情的重要决定通知了在主街一家商店后面的一群人,他们正在一辆货车背后慎重商量着。 委员会不愿意走极端,他们以前执行的任务都很轻微,与眼下这个任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但他们必须作出决定,而且要毫无迟疑。最后终于决定:如果全体矿工一致认为应该绞死他,那么委员会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内华达人的领袖飞马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了。 斯莱德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个消息使他清醒过来。他走进普法兹的商店找到戴维,为他的行为道歉,表示他愿把一切收回。 这时,队伍的前锋已开到瓦立士大街,并迅速向前推进。队伍在商店门前停下来,委员会执行长官走上前去逮捕了斯莱德,立即宣布对他的命运的处理,问他还有什么事要办。好几伙人都对他提起这件事,但他对这些讯问一点也没听进去,他一心想着他那可怕的处境,不断地乞求饶命,并要求见见他的妻子。这个不幸的女人和斯莱德感情深厚,这时她正住在麦迪逊河岸边他们的农场里。她生得相当有魅力,高挑的个头,匀称的身材,姿态高雅,风度动人,而且还是一个有名的女骑手。 斯莱德的一个报信人火速赶到那里,报告了斯莱德被捕的消息。她立即翻身上马,以恩爱与绝望在一个热情而强健的人身上所能激发出的所有活力,在崎岖的山路上奔驰了十二英里,飞向她热情献身的那个人身边。 与此同时,一些人自各奋勇地在队伍经过的山谷里为行刑作了必要的准备。在离普法兹和拉谢尔的石头房子下面不远处有个畜栏,门梁方正而又结实,顶上加了根横梁,上面捆着根绳子,一个杂货箱子作为绞刑台。斯莱德由一队卫兵簇拥着来到这里,这是蒙大拿地区有史以来装备最精良,力量最强大的队伍。 这个命在旦夕的人被眼泪、祈祷和仟悔弄得精疲力竭,几乎没有力气在那根要命的横梁下站稳。 他一次又一次地喊道:“天啊!天啊!我非死不可吗?啊,我的爱妻!” 在那疲倦的队伍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些斯莱德的朋友,都是些忠实可靠的公民和委员会成员,但和那个囚徒有私交。听到判决后,有个人,一个硬心肠的人,扯出手巾象个小孩子似的抽泣着跑开了。斯莱德一再乞求见他妻子一面,他的请求似乎很难拒绝,但考虑到难免有人前来营救,这会带来血腥的后果,还有,他妻子的到来和恳求赦免,也会引起骚动,他们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在最后的时刻,他们派了几位绅士去到刑场,其中之一(戴维法官)对大家简短地讲了几句话,但声音低得除了他近旁的几个人谁也听不见。斯莱德的一个朋友竭尽全力为他讨饶未能获准,便甩掉外衣,表示如要绞死斯莱德先把他杀了。一百支枪立即对准他,于是他转身逃跑了,人们把他捉了回来,逼他穿上衣服,答应以后规规矩矩。 在逮捕斯莱德后,虽然有许多弗吉尼亚公民加入了警卫队伍的行列,但在他们中间几乎找不到一个领头的。对判处死刑这一冷酷的必然后果,大家还感到有些惋惜。 一切准备就格,一声令下,“伙计们,执行吧!”斯莱德脚下的箱子立即被抽去,他几乎马上就咽了气。 尸体放了下来被送到弗吉尼亚饭店的一个房间里,没有进行殡葬。等到死者不幸的妻子火速赶到时,发现一切都完结了,她已成了寡妇。她那令人心碎的悲痛嚎啕,突出的表明她对亡夫的沉深而诚挚的爱。过去了很久,她还没有控制住她那激动的感情。 这个亡命徒的性格完全不可思议——至少表面上如此。事实是,尽管这个地道的亡命徒的胆量非凡,但他还是用最卑鄙的手段去占他敌人的便宜;当他武器在身,逍遥自在时,他会在别人面前把一切都打得七零八落才罢手。当他站在绞刑架下绝望时,又会象个胆小的孩子一样哭叫哀求。话是不值钱的,把斯莱德叫做胆小鬼是容易的(因为轻率的人往往把并不“坚毅不屈”的死刑犯叫做胆小鬼),我们已知斯莱德“被眼泪,祈祷和忏悔弄得精被力竭,几乎没有力气在那要命的横梁下站稳”,这句难听的话本身就把一切说得明明白白——但是,他经常打死落矶山那些杀人的匪首和他们的同伙,向他们挑战,激怒他们,自己既不躲也不逃,这表明斯莱德是个英勇无比的人。没有哪个胆小鬼会这样。许多臭名昭著的胆小鬼,许多胆小如鼠、粗鲁残忍,卑劣下贱的懦夫,临刑前昂然陈词,极平静,极坚强地走向地狱。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由于这种人智力低下,不是“道德的”勇气使他们那样。但是,如果道德的勇气不是必不可少的气质,这个铁石心肠的斯莱德又缺少什么呢?——这个嗜血、亡命、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的绅士,总是毫不犹豫地警告他的残忍的敌人,只要下次碰到,无论何时何地,他会把他宰掉!我认为,这是个值得探讨的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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