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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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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清早就来找我,”那个年纪大些的对那个年轻的说,“一大早就来了,打扮得好漂亮啊。我说:‘你干吗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说,‘你在我面前扭来扭去作什么?’‘我想,’她说,‘季特·瓦西利耶维奇,我希望从今以后完全听你的。’瞧,原来是这么回事!嘿,她打扮得那个漂亮啊:完全是时装杂志上的样子,简直就像杂志上的画片儿!” “叔叔,这时装杂志是什么?”那个年轻的问。他显然是在向“叔叔”讨教。 “时装杂志嘛,这就是,我的老弟,这么一些图画,彩色的,每星期六都邮寄给这儿的裁缝,从外国寄来的,上面教人怎样穿才时髦,有男人的,同样也有女人的。就是说,是图画。男人多半画成穿着腰部打褶的大衣,女人嘛,老弟,那上面画的,都是给女人做衣服时做样子的,别提多好看了!” “在这个彼得堡,什么东西没有啊!”那个年轻的心驰神往地高声叫嚷,“除了圣母,什么都有!” “除了这,我的老弟,什么都有,”那个年纪大些的教导似地结束了这场谈话。 拉斯柯尔尼科夫站起来,往另一间屋里走去,从前,箱子、床和抽屉柜都摆在那间屋里;屋里没有家具了,他觉得这间房间非常小。墙纸还是原来的;墙角落里,墙纸上清晰地显示出原来供圣像的神龛的痕迹。他往四下里看了看,又回到窗前。年纪较大的工人斜着眼睛盯着他。 “您有什么事?”他突然问拉斯柯尔尼科夫。 拉斯柯尔尼科夫没有回答,却站起来,走进穿堂,拉了一下门铃。还是那个门铃,还是同样的白铁皮的响声!他又拉了一次,第三次;他留神听了听,记起了一切。他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真地想起了从前那痛苦、可怕、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的心情,铃声每响一下,他就打一个寒颤,可是他却觉得越来越高兴了。 “您要干什么?您是什么人?”一个工人走到他跟前,大声问。拉斯柯尔尼科夫又走进房门。 “我想租房子,”他说,“来看看。” “没有人夜里来租房子;再说,您该跟管院子的一道来。” “地板冲洗过了;要油漆吗?”拉斯柯尔尼科夫接着说。 “血没有了?” “什么血?” “老太婆和她妹妹都被人杀害了。这儿曾经有一大摊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工人不安地大声问。 “我吗?” “是的。” “你想知道吗?……咱们到警察局去,我在那里告诉你。” 两个工人都莫明其妙地瞅了瞅他。 “我们该走了,已经迟了。咱们走,阿廖什卡。得把门锁上,”那个年纪较大的工人说。 “好,咱们走吧!”拉斯柯尔尼科夫漠然地回答,说罢最先走了出去,慢慢下楼去了。“喂,管院子的!”走到大门口,他喊了一声。 有好几个人站在房子的入口处,在看过路的行人;站在那儿的是两个管院子的,一个妇女,一个穿长袍的小市民,另外还有几个人。拉斯柯尔尼科夫径直朝他们走去。 “您有什么事?”两个管院子的当中有一个问。 “你到警察局去过吗?” “刚刚去过。您有什么事?” “那里有人吗?” “有。” “副局长也在那里?” “那时候在。您有什么事?” 拉斯柯尔尼科夫没回答,站在他们旁边,陷入沉思。 “他来看房子,”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工人走近前来,说。 “什么房子?” “就是我们在那里干活的那套房子。他说:‘为什么把血冲洗掉了?’他说:‘这里发生过凶杀案,可我来租这套房子。’还动手去拉门铃,差点儿没拉断了。他还说,‘咱们到警察局去,在那里我会把什么都说出来。’纠缠不休。” 管院子的皱起眉头,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拉斯柯尔尼科夫。 “您是什么人?”他语气更加严厉地问。 “我是罗季昂·罗曼内奇·拉斯柯尔尼科夫,以前是大学生,住在希利的房子里,就在这儿的一条小胡同里,离这儿不远,十四号房间。你去问问管院子的……他认识我。”拉斯柯尔尼科夫说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儿懒洋洋地,若有所思,他没有转过脸去,一直凝神注视着渐渐暗下来的街道。 “您为什么到那套房子里去?” “去看看。”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把他抓起来,送到警察局去吧?”那个小市民突然插进来说,可是马上就住了声。 拉斯柯尔尼科夫回头斜着眼睛瞅瞅他,把他细细打量了一下,还是那么轻轻地、懒洋洋地说: “咱们走吧。” “带他走!”小市民鼓起勇气接住话茬说。“他为什么老是想着那件事,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他是不是喝醉了,只有上帝知道,”那个工人嘟嘟囔囔地说。 “您有什么事?”管院子的又高声叫嚷,他当真发火了。 “你干吗纠缠不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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