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卡拉马佐夫兄弟 | 上页 下页 |
二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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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尾巴的,阁下,有点不合规格!Le diable n′existepoint①!别去管他!他是个一文不值的小鬼,”他补充说,忽然不再发笑,说得似乎十分机密,“他一定在这里什么地方,就在那张陈列物证的桌子底下。他不呆在那儿能呆在什么地方呢?你要知道:我对他说过:我不愿意沉默,但是他却讲起地质学上的大变动来,……真是蠢透了!你们把这坏蛋释放了吧,……他还唱过赞美诗哩,那是因为他感到轻松!这就象那个醉鬼扯开嗓门唱‘万卡上了彼得堡’一样,可我却宁愿付出亿万兆年,但求能取得两秒钟的快乐。你们不了解我!唉,你们这些人怎么全那么愚蠢!得啦,你们放了他,把我逮捕起来吧!我跑来总不是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这样的愚蠢!……” ====== ①法语:魔鬼并不存在! ====== 他又慢吞吞地,若有所思地向大厅环视。但是全场都骚动了。阿辽沙想从自己的座位那里跑到他跟前去,但是执达吏已经攥住伊凡·费多罗维奇的手。 “这又是怎么回事?”伊凡·费多罗维奇叫道,盯着执达吏的脸,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愤恨地把他打倒在地。卫兵们赶上前来,把他抓住。他立刻发出疯狂的尖叫。在人家把他带出去的时候,他尖叫着,喊出一些不连贯的话。 全场都乱成了一片。我无法顺次记住一切,我自己也心情紊乱,不能留心观察。我只知道,在一切都已平静下来,大家明白了怎么回事以后,执达吏受到了申斥,虽然他很有理由对上司解释,证人一直很健康,在一小时以前他身上感到轻微的不舒适的时候,医生曾去诊察过。他在未走进大厅以前,说话一直是有条有理的。因此不可能想到会出什么事。而且正相反,他自己也坚持一定要来作证。然而在大家稍微安静一下并清醒过来以前,紧接着这一幕戏立刻又发生了另一幕戏: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歇斯底里发作了。她大声尖叫,呜咽地痛哭,但是挣持着不肯离开,求人家不要把她拉走,接着她突然对首席法官叫道: “我还有一个供词应该说出来,马上……马上就说!……这里有一张纸,是封信,……请您拿去快念一念,快念一念!这封信是这个坏蛋写的,就是这个人,这个坏蛋!”她指着米卡,“是他杀死了他的父亲。您立刻看得出来。他写信告诉我要杀他的父亲!至于那个病人,那个病人,他发了脑炎!我看出他发了脑炎已经有三天了!” 她忘乎所以地这样喊着。执达吏接过了她递给首席法官的那张纸。她倒在椅上,手捂住脸,开始抽风似的无声地呜咽着,全身颤抖,拼命压制着呻吟,生怕人家把她赶出大厅去。她交出来的那张纸就是米卡从“京都”酒店里寄给她的那封信,伊凡·费多罗维奇曾把它称做有“数学公式般”重要意义的证件。可惜大家也果真认为它有这种数学公式般的意义。没有这封信,米卡也许还不会完蛋,或者至少不会完结得那么惨!我要重说一句,要巨细无遗地留心到全部详情细节是很难的。这一切我现在还觉得是那样地凌乱。首席法官大概当时就把这新的证件拿给法官、检察官、律师和陪审员们看了。我只记得随后开始对女证人进行质询。首席法官温和地问她:现在她感到平静下来没有?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急忙嚷道: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完全能够回答您的问话。”她又加了一句,显然还唯恐人家为了什么原因不肯听她说。人家请她较详细地解释一下:这是封什么样的信?她是在什么情形之下接到这封信的? “我就在凶杀案的前一天接到了这封信,他是再前一天在酒店里写的,那就是说,在他犯凶杀案的前两天,——你瞧,这封信写在一张账单上面!”她气都喘不过来似的喊着。“他当时恨我,因为他自己做了下流事,追在这贱货的后面,……又因为他欠我那三千卢布。……他出于自己的卑鄙心胸,为了这三千卢布感到没脸!……这三千卢布是这样的,——我请您,我恳求您听完我的话。还在他杀死父亲的三个星期以前,他一天早晨到我这里来。我知道他需要款项,还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为了引诱这贱货,把她带走。我当时就知道他对我变了心,想抛弃我,所以我自己把这钱交给他,装作自动请他代汇给莫斯科的姐姐,——在交出款子的时候,看着他的脸,告诉他随便什么时候汇出去都可以,‘哪怕过一个月也行’。他怎么能不明白,怎么能不明白我简直仿佛在那里当面对他直说:‘你需要钱来和你的贱货私姘,偷偷地对我变心。现在我给你这笔钱,我自己交给你。你拿去吧,如果你竟不要脸到愿意收下来!’……我想揭破他的真面目,结果怎样呢?他竟收下了,收下来,拿走了,并且一夜之间和这贱货两人就把这笔钱在那儿全花光了。……但是他明白,他明白我全都知道。他当时就明白,我交给他这笔钱,只是试探他:他会不会这样不要脸,拿我的钱?我直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的眼睛,心里完全明白,完全明白,但还是拿了,拿了我的钱,带走了!” “说得对,卡嘉!”米卡忽然大声嚷道,“我看着你的眼睛,明白你想让我丢脸,但到底还是拿了你的钱!你们对于卑鄙的人尽管看不起好了,尽管看不起好了。我是罪有应得的!” “被告,”首席法官大声喝道,“再说一句话,——我就吩咐他们把你撵出去。” “这笔钱使他感到痛苦,”卡嘉性急慌忙地继续说下去,“他想归还我,想还,这是实在的,但是他也需要钱来供给这个贱货。因此他才杀死了父亲,可还是没有还我钱,却同她一块儿到乡下去,就在那里被捕。他在那儿又花掉了从被他杀死的父亲那里偷来的钱。就在杀死他父亲的前一天,他给我写了这封信,喝醉了酒写的!我当时立即看出,是为了泄愤而写的,并且知道,肯定知道,即使他杀了人我也不会把这封信拿出来给任何人看。要不然他是不会写的!他知道,我不愿意对他报仇,毁了他!但是请您读一下,细心读一下,请细心一些,您就可以看出他在信里一切都写了出来,预先全都写到了,怎样杀死父亲,他的钱在哪儿放着。你瞧,请不要忽略过去,信里有一句话:‘只要伊凡一离开这里,我就杀死他’。这就是说,他预先想好了怎样杀人。”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用恶毒而幸灾乐祸的口气向法庭上指出来。可见她是多么精细地反复阅读过这封不幸的信,研究过里面每一个字的意义。“他不喝醉不会给我写的,但是你瞧,信里面全都预先写了出来,和以后他杀人的情形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份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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