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卡拉马佐夫兄弟 | 上页 下页 |
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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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挨了一顿打。可你问这干吗?你自己没有偷过么?” “偷过的,”米卡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偷什么?”彼得·伊里奇好奇起来。 “偷母亲的二十戈比,九岁的时候,三天以后交了出来。” 米卡说完这话,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现在该走了吧?”安德列忽然在店门外喊了一声。 “预备好了么?走吧!”米卡忙乱起来。“还有最后的几句话,就……马上给安德列来一杯伏特加,喝了好上路!除了伏特加,再给他一杯白兰地!那个匣子,装手枪的,给我放在座位底下。别了,彼得·伊里奇,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别放在心上吧!” “可你不是明天就回来么?” “当然。” “那笔账请现在付一付好么?”伙计忙赶了过来。 “哦,是的,那笔账!当然!”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叠钞票,抽了三张,扔在柜台上,就急急走出了店门。大家全跟着他出来,鞠躬送别,祝他一路顺风。安德列刚喝下白兰地,清了清喉咙就跳上了驾车座。但米卡刚要坐上车去,完全出人意外地,费尼娅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她气喘吁吁着跑了过来,朝着地两手一合,喊了一声,就普通跪倒在他的脚前。 “我的好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好人,可千万别害我的女主人!是我对您全讲出来的!……也不要害他,他可是她以前的旧情人啊!他现在肯娶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了,特地为这个从西伯利亚回来的……我的好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您可别害人家的性命呀!” “哎呀,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你到那边会闯出什么样的祸来呀!”彼得·伊里奇自己嘟囔说。“现在一切全明白了,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假如你还愿意做一个人的话,请你立刻把手枪给我。”他对米卡大声喊着。“你听见没有,德米特里!” “手枪么?等一等,老兄,我到路上扔到水坑里去。”米卡回答说。“费尼娅,站起来,你不要趴在我的面前。米卡决不会害人的,从此以后这个愚蠢的家伙再不会伤害任何人了。还有一件事情,费尼娅,”他已经坐上了车,大声对她说,“我刚才侮辱了你,请你原谅我,饶恕了我吧,饶恕了我这个坏蛋。……如果你不饶恕,也无所谓!因为反正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走吧,安德列,快点赶!” 安德列赶动马车,小铃铛响了起来。 “别了,彼得·伊里奇!对你流了最后的眼泪!……” “并没有醉,却净在那儿满口胡言!”彼得·伊里奇目送着他,心里想。他本想留在那里,看他们怎样把其余的食品和酒装上三套马车,因为他预感到他们会蒙骗米卡,克扣货物的。但是他忽然对自己生起气来,啐了一口,就自顾到酒店里打台球去了。 “一个傻子,尽管倒是个好人。……”他在路上嘟囔着。“格鲁申卡的‘旧情人’,那个军官,我是听说过的。假如他来了,那么……唉,这一对手枪!可是见鬼,我是什么人,是他的老保姆还是怎么着?让他去好了!再说也不会出什么事的。只是好说大话,没有别的。喝醉了酒,打一场,打完了架,又讲和了。这些人能认真干出什么事情来?什么‘我要走开’,‘惩罚自己’,都是不会有的事!喝醉了会在酒店里上千遍地嚷这种话。现在倒是没有喝醉。‘精神上醉了’,这类厚脸皮的人就爱说漂亮话。我是他的老保姆么?他不会没打架,满脸全是血。同谁呢?我到酒店去会打听出来的。手帕上也满是血……哎,见鬼,现在还扔在我的地板上,……管它哩!” 他到酒店的时候心情很不好,立刻就打起球来。打球使他高兴。打了两盘,忽然同他的对手谈起,德米特里·卡拉马佐夫又有了钱,足有三千卢布,他亲眼看见的,所以又坐车到莫克洛叶和格鲁申卡喝酒作乐去了。这消息使听到的人产生了意外的好奇。他们大家都谈论起来,毫不嬉笑,倒有点严肃得出奇。甚至连打球也停止了。 “三千么?他从哪儿来的三千卢布?” 大家进一步打听起来。他们对关于霍赫拉柯娃的说法都觉得可疑。 “会不会是抢了他老头子的,问题在这里!” “三千!这可有点不大对劲。” “他公开夸过口说要杀死他父亲,这里的人都听见过的。他当时也恰恰说起过三千卢布。……” 彼得·伊里奇听着,忽然对于人们的盘问支吾起来,不大愿意作答,关于米卡脸上和手上有血这一层,连一个字也没有提,而他到这里来的时候本来是想对人讲的。开始打第三盘球了,关于米卡的谈论渐渐平息下去,但是彼得·伊里奇打完第三盘以后再也不想打了,放了球杆,没有象原来打算的那样在这里吃晚饭,就离开了酒店。走到广场上,他困惑地站住了,甚至对自己感到惊奇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是正想到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家去,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眼看只是胡说,我竟为了这事跑到别人家去把人吵醒,会闹出笑话来的。呸,真见鬼,我是他们的老保姆还是怎么的?” 他满心不痛快地径自回家,忽然想起了费尼娅:“哎呀,见鬼,我刚才应该仔细问问她的,”他懊恼地想,“那就一切全都知道了。”他的心里忽然执拗而且迫不及待地强烈渴望着想同她谈一谈,以便打听一下,于是半路上一下转向莫罗佐娃家,就是格鲁申卡租住的房子走去。他走到大门口,敲了一下门。在静寂的黑夜里传出的敲门声忽然又好象使他清醒过来,而且引起了他的气恼。加以房子里大家全睡熟了,也没有人答应。“我又要在这里闹出笑话来了!”他已经怀着一种痛苦的心情这样想。但是他不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忽然用全副力量重新又敲了起来。敲门的吵声响彻了整条街。“不行,我一定要敲门,敲到使他们听见!”他嘟囔说,每敲一下就更加发狂般地恼恨自己,但同时却又更加使劲地猛敲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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