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卡拉马佐夫兄弟 | 上页 下页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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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辽沙很高兴,他能使他得到这么多的幸福,高兴这可怜的人已同意让人家把他变成一个幸福的人。 “等一等,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等一等,”上尉又抓住了一个突然出现的新幻想,重又用发狂般的急促语调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您知道不知道,我同伊留莎现在真的可以实现幻想了:我们可以买一匹马,一辆车,马要栗色的,他一定要买栗色的马,我们就动身离开这里,照前天所描写的样子。我在K省有一个熟识的律师,从小的交情,他曾托可靠的人转告我,如果我去,他可以在事务所里给我一个书记的位置,谁知道,也许会给的。……那就可以让妈妈坐下,让尼娜坐下,让伊留莎赶车,我徒步走路,把全家都载着走了。……老天爷,要是我把一笔长期欠我的债要到手,也许真可以!” “做得到的,做得到的!”阿辽沙说,“卡捷琳娜·伊凡诺美娜还可以再送来,随便多少都行,您要知道,我也有钱,随便你要多少都可以,就当是一个兄弟,一个朋友的心意,以后再还好了。……(您一定会发财的,一定会发财的!)您知道,您想到要搬到别省去,这真是再好也没有的办法了!这样一来您就可以得救了,特别是对您的小孩来说,您知道,越快越好,在冬天以前,天冷以前。您可以和我们通讯,我们将成为兄弟。……不,这并不是幻想!” 阿辽沙想拥抱他,他心里满意极了。但是他瞧了对方一眼,忽然止住了:上尉站在那里,伸着脖子,噘着嘴唇,脸色狂乱而发白,嘴唇微微掀动,仿佛想说什么话;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嘴唇却不住地动,显得十分奇怪。 “您怎么啦?”阿辽沙不知怎么突然哆嗦了一下。 “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我……您……”上尉断断续续地嘟囔着,用好象一个下决心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人似的神情,古怪而且狂乱地死死盯着他,同时嘴唇似乎还在微笑。“我……您……要不要我马上变个戏法给您看!”他忽然用急促而坚定的语调低声说,所说的话已经不再零零乱乱了。 “什么戏法?” “戏法,一种巧妙的戏法,”上尉仍旧低语着;他的嘴歪到左边,左眼眯缝着,一眼不霎地瞧着阿辽沙,好象钉在他身上似的。 “您怎么啦?什么戏法?”阿辽沙非常害怕,喊起来了。 “就是这个戏法,您瞧吧!”上尉突然尖声叫道。 他举起刚才谈话时一直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小心捏着一只角的那两张一百卢布的钞票,朝阿辽沙晃晃,突然用恶狠狠的神情一把握住,揉成一团,紧紧地攥在右手拳头里。 “瞧见了吗,瞧见了吗!”他朝阿辽沙尖声喊叫着,脸色发白,露出疯狂的样子,突然把拳头高高举起,一挥手用力把两张揉皱的钞票扔到了沙地上,“瞧见了吗?”他又尖叫了一声,手指指着钞票,“就是这样!……” 接着他又忽然举起右脚,狂怒地上前去拼命用靴跟践踏它们,每踩一下,就喊一声,呼呼地喘着气。 “你们的钱!你们的钱!你们的钱!你们的钱!”他忽然往后跳了一步,笔直地挺立在阿辽沙面前。他的整个脸上显示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骄傲。 “请您告诉打发您来的人说,我树皮擦子不能出卖自己的名誉!”他举起一只手来指点着,大声嚷道。然后很快地转过身去,拔脚就跑;但是还没跑出五步,又转过身来,突然对阿辽沙做了个飞吻的手势。但是再跑上五步,他又最后一次回转身来,这一次已没有那种强颜欢笑的神情,相反地,满脸都在泪水横流中抖索。他用呜呜咽咽泣不成声的急促语调大声喊道: “如果我为我所受的耻辱拿了您的钱,叫我怎么对我的孩子说话呢?”说完了这话,他就急急跑开了,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阿辽沙目送着他,怀着无法形容的怅惘。唉,他明白,上尉直到最后的一刹那,也还连自己都不曾料到会把钞票揉皱扔下。奔跑的人一次也没有回头,阿辽沙也知道不会回头的。他不愿意去追他,叫他,他知道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在上尉的影子消失以后,阿辽沙拣起了两张钞票。钞票只是很皱,有许多摺痕,陷进沙子里去,但是还完全完整无缺,甚至在阿辽沙把它打开来抹抹平的时候,还窣窣作响,象新票子一样。他把钞票抚平,摺好,塞进口袋里,就动身到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那里去报告她托他办的这件事情的成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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