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 上页 下页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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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我是偷偷跑来的!让我走吧!她会接我的!”她叫道,分明说漏了嘴。边说边使劲挣脱我的手。 “你听我说,别闹了;你要上瓦西里岛,我也要去那儿,上十三条。我也去晚了。我想雇辆车,坐车去。愿意同我一道走吗?我送你去。总比步行快……” “您不能去我那儿,不能,”她又惊恐万状地叫了起来。仿佛一想到我可能到她住的地方去就怕得要命,甚至脸都吓歪了。 “我刚才告诉你,我要上十三条办自己的事,不是上你那儿!我也不会跟在你后面。坐车去很快就到了。走吧!” 我俩急忙跑下楼。我随便要了一辆出租马车,这是一辆非常糟糕的马车、看得出来,叶莲娜既然同意跟我一道走,一定很着急。最令人纳闷的是我吓得都不敢向她问长问短了。当我问她在家她究竟怕难时,她竟向我连连摆手,差点没从车上跳下去。“她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我想。 她坐在马车里觉得很别扭。马车每一晃动,为了不致跌倒,她就伸出她那小小的、皲裂的、肮脏的左手抓住我的大衣。她的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抱着她的那几本书;从各方面的情况看,这些书对她很宝贵。在她整理衣服的时候,突然露出了她的一只脚,使我万分惊讶的是,我看到,她竟穿着一双满是破洞的鞋子,没穿袜子。虽然我已下定决心决不开口,决不没完没了地问她任何事,但是这会儿我又忍不住了。 “难道你没袜子?”我问,“天这么潮湿,又这么冷,怎么能光着脚丫子走路呢?” “没有,”她急匆匆地答道。 “啊,我的上帝,你不是住在别人家里吧!要出门就该向他们要双袜子嘛。” “我自己愿意这样。” “你会生病,会死的。” “死了拉倒。” 她分明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在生我的气。 “瞧,他就死在这儿,”我向她指着老人在一旁去世的那栋房子。 她定睛看了看,接着又转过身来向我苦苦哀求: “看在上帝分上,别跟着我。我一定来,一定!一有可能就来!” “好吧,我已经说过决不到你那儿去,但是你到底怕什么呢!你大概很不幸吧。看见你,我就心疼……” “我谁也不怕,”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愤懑回答道。 “你方才不是说:‘她会揍我的!’” “揍就揍!”她答道,两眼闪出了光。“让她揍!让她揍!”她痛苦地重复道,而且有点鄙夷不屑地呼起了上嘴唇,开始发抖。 最后,我们到了瓦西里岛。她让马车停在六条的口子上,边担心地东张西望,边跳下了马车。 “快走开吧;我一定来。一定!”她非常担心地重复道,一再求我别跟着她。“快走吧,快呀!” 我走了。但是我坐车在滨河街上没走几步,就打发马车走了,然后回头走到六条,迅速跑到街对面。我看见了她;她还没来得及跑很远,虽然走得很快,而且不时回头张望;甚至有一次还停下来,站了一会儿,以便看个仔细:我是不是跟在她后面?但是我躲进一家我恰好遇到的人家的大门里,她没发现我。她继续往前走,我一直躲在街对面,跟着她。 我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了,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我虽然决定不跟她送去,但一定要弄清她进去的那栋房子在哪儿,以防不测。我处在一种既沉重又古怪的感情的影响下。我这时的感觉颇像阿佐尔卡死后,她外公在食品店里令我产生的那种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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