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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您怎么抬得起手来写这样的诬陷之词?而您所写的有关帕夫利谢夫的事,那完全是无法容忍的:您把这位高尚正派的人称之为贪淫好色的轻狂之徒,而且说得这么果敢,这么肯定,仿佛您真的说了实话,而事实上他是世上最纯洁的人!他甚至还是个卓越的学者;他与科学界许多受尊敬的人有通信关系,并且花了许多钱资助科学事业。关于说到他的心地,他的善事,哦,当然罗,您写得对,我当时几乎是白痴,什么也不明白(虽然我还是说俄语,而且是能明白的),但是现在我能够评价我所能回忆起的一切……”

  “对不起,”伊波利特尖声说,“这是不是大感情用事?我们不是孩子。您是想直接谈正事的,现在9点多了,请记住这点。”

  “请原谅,请原谅,诸位,”公爵立即表示同意道,“一开始我有过怀疑,我认为,现在我可能是错了,帕夫利谢夫确实可能有儿子。但使我惊诧不已的是,这位儿子竟这么轻率地,也就是,我想说,竟这么公开地泄露自己出生的秘密,主要的是,他竟使自己的母亲蒙受了耻辱。因为当时切巴罗夫就以公开此事来恐吓我……”

  “多么愚蠢!”列别杰夫的外甥喊了起来。

  “您没有权利……没有权利。”布尔多夫斯基大声嚷道。

  “儿子是不为父亲的放荡行为负责的,母亲也是无辜的,”伊波利特激亢地尖声喊着。

  “而且似乎应该宽恕……”公爵怯生生地说。

  “公爵,您不仅仅天真,而且,也许还走得更远,”列别杰夫的外甥恶狠狠地冷笑道。

  “您有什么权利!……”伊波利特用极不自然的尖细声说着。

  “丝毫没有,丝毫没有!”公爵急忙打断他说,“说到感情用事这一点,我承认,您是对的,但这是不由自主的,而且当时我就对自己说,我个人的感情不应该影响事情,因为我既然承认自己有义务满足布尔多夫斯基先生的要求,这是看在我对帕夫利谢夫有感情的份上,那么,不论我尊重还是不尊重布尔多夫斯基先生,我都应该满足其要求的。诸位,我之所以开始说及这一点,仅仅是因为儿子这么公开披露自己母亲的秘密,我总觉得不合情理……总之,主要的是,我因此而确信,切巴罗夫一定是个坏蛋,他用欺骗的手段唆使布尔多夫斯基先生于这种骗人的勾当。”

  “这可是不能容忍的!”从客人那边传来了喊声,其中有些人甚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诸位,因此我才认为,不幸的布尔多夫斯基先生一定是个头脑简单、软弱无力的人,是个很容易听从骗子摆布的人,因而我更应该像帮助“帕夫利谢夫的儿子”那样帮助他,这首先是对切巴罗夫做出的一种反应;其次是凭我的忠诚和友谊来引导他;第三,我决定给他1万卢布,照我的估算,也就是帕夫利谢夫可能花在我身上的全部数额……”

  “怎么!才1万!”伊波利特喊了起来。

  “得了吧,公爵,您的算术很差劲,要不就是太槽了,虽然您装成憨头憨脑的人!”列别杰夫的外甥大声说道。

  “我不同意1万这个数!”布尔多夫斯基说。

  “安季普!同意吧!”拳击手从伊波利特的椅子背后面探出身子向布尔多夫斯基提示说,他说得又低又快,但很清楚。“答应吧,答应下来再说!”

  “听着,梅什金先生,”伊波利特尖声说,“您要明白,我们不是傻瓜,不是庸俗的蠢货,而您所有的客人大概是这么看我们的,还有这些女士,她们以这样愤懑的神情讥笑着我们,特别是这位上流社会的先生(他指了下叶甫盖尼·帕夫洛维奇),当然,我没有结识他的荣幸,但是好像也多少听说过什么……”

  “请原谅,请原谅,诸位,你们又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公爵激动地对他们说,“首先,凯勒尔先生,您在自己的文章里对我的财产作了非常不准确的报道,我根本没有得到几百万。我大概只有您估计的八分之一或十分之一;其次,在瑞士他花在我身上的钱也根本没有几万,施奈德,每年收600卢布。那也仅仅是头三年的事,而帕夫利谢夫也从来没有去巴黎找什么漂亮的家庭女教师,这又是诽谤。照我估计,他在我身上的钱总共还远远低于1万,但是我决定给1万,你们也会同意,作为偿还债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布尔多夫斯基先生更多的钱,即使我爱他爱得不得了,光凭照顾面子和礼貌我也不能再给,因为是偿还他债务,而不是给他施舍

  。我不知道,诸位、你们怎么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但是我想今后用我的友谊来补偿这一切,我要切实关心不幸的布尔多夫斯基先生的命运,他显然是受骗了,因为在没有欺骗的情况下他自己是不可能同意这种卑鄙的做法的,就像今天凯勒尔先生的文章中把他母亲的事大肆张扬那样……你们怎么啦,诸位,终于又发火了!可见,我们终究是根本不能互相理解的。结果可真在我意料之中!我现在是亲眼所见,因而也确信,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公爵焦躁地要使他们信服。他想平息他们的激动,却没有发现只是更增添了这种激动。

  “什么?您确信什么?”他们几乎是凶暴地逼近他间。

  “得了吧,第一,我自己已经把布尔多夫斯基先生看得清清楚楚,现在我可知道了,他是个怎样的人……这是个无辜的人,但是大家都在欺骗他!他不能保护自己……所以我应该怜惜他;第二,我把这件事委托给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已经有根久没有从他那里得到消息了,因为我在旅途中,后来在彼得堡又病了三天。现在,就几小时以前,在我们第一次会面的时候,他突然告诉我,切巴罗夫的意图他全摸清楚了,而且有证据表明,切巴罗夫正是我所推测的那号人。诸位,我可是知道的,许多人认为我是白痴,因此切巴罗夫根据我的这种名声以为我会轻易地给钱,以为很容易欺骗我,而且主意就打在我对帕夫利谢夫的感情上。

  但是主要的是,请听下去,诸位,请听下去!主要的是,现在突然发现,布尔多夫斯基先生根本就不是帕夫利谢夫的儿子!刚才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告诉我这个情况并且要我相信,他搞到的证据是确凿的。好了,你们对此怎么想?在已经发生这一切之后简直不可能相信!听着,证据是确凿的!我现在还不相信,我自己还不相信,请你们相信我;我现在还怀疑;因为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还来不及告诉我全部详情,但是切巴罗夫是坏蛋,这一点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疑问了!他蒙骗了不幸的布尔多夫斯基先生和你们大家,诸位,你们怀着高尚的动机来帮助自己的朋友(因为他显然需要帮助,我可是理解这一点的!),他却欺骗了你们大家,把你们都卷进了骗人的勾当里,因为实质上这就是诈骗、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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