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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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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夫人连忙拿出鼻烟盒,大声地嗅了起来,我甚至为此全身一震。 “您就这样说吧,”她又说了一遍,眼泪汪汪地眨巴着眼睛,嘴里还哼哼着。 我又鞠了个躬,就转身走出房间,背上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年纪很轻的人知道有人在背后望着他时,都会有这种感觉的。 “喂,mosieur,沃尔杰马尔,请常来看我们,”齐娜依达大声说道,又纵声大笑起来。 “她为什么老是笑呢?”我心里想着,在费多尔的陪同下回家去了。费多尔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只是带着不以为然的神情跟在我后面。母亲责骂了我,她觉得很奇怪:我在公爵夫人家里能待这么久,到底在干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回答她,就到自己的屋里去了。我忽然变得很伤心……,我竭力忍住,不哭出来……我妒忌那个骡骑兵! 05 公爵夫人如约来拜访我的母亲,母亲对她没有好感。她们会见时我没有在场,但是在吃饭时母亲告诉父亲说,她觉得这个扎谢金娜公爵夫人似乎是unefummetre#svuo#gaire①;并说她十分厌烦,因为夫人恳求她在谢尔盖公爵面前为自己说情;又说夫人总是跟别人打官司,闹纠纷——为desvillainesaffairesd#argent②;还说她一定是个非常爱挑拨是非的女人。不过母亲补了一句,说她已邀请了她和她的女儿明天来吃饭(一听到“和她的女儿”这句话,我就两眼直盯着盘子埋头吃饭。因为她到底是邻居,而且是有名望的家庭。 听了这些话,父亲就对母亲说,他现在记起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夫人了;并说他在青年时代就认识了已故的扎谢金公爵,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但却是个毫无作为、荒唐无用的人;又说在社交界人们管他叫“leparisien”①,因为他在巴黎住了很久;他很有钱,但他把全部财产都输光了;“不知为什么,大概是为了金钱,——不过这倒没关系。你好像对我说过,你也邀请了她的女儿;有人对我说,她是个很可爱的、有教养的小姐。” “啊!那么她不象她的母亲。” “也不象她的父亲,”父亲说,“公爵虽然也受过良好教育,但却很愚蠢。” 母亲叹了口气,沉思起来。父亲也不作声了。他们谈这些话时,我觉得很不自在。 饭后,我到花园里去了,不过没有带枪。我立誓决不再走近“扎谢金家的花园”,可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却诱使我又向那儿走去,这次没有白来。我还没有走到栅栏跟前,就看见了齐娜依达。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她手里捧着一本书,沿着小径缓步走着。她没有发觉我。 我几乎让她走过去了;可我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咳嗽了一声。 她掉转头来了,但没有站住,一只手挪开了圆草帽上一条宽阔的浅蓝色的带子,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一笑,又凝眸看起书来了。 我摘下了制帽,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一阵,就心情沉重地走开了。“Quesuis—jepourelle?”①我在心里(天晓得为什么)用法语想着。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看—— 父亲迈着轻快的步了朝我走来。 “这位就是公爵小姐吗”他问我。 “是公爵小姐。” “难道你认识她?” “今天早晨我在公爵夫人那儿见到过她。” 父亲站住了,用脚跟急剧地转过身去,往回走了。当他赶上了齐娜依达,跟她并肩行走时,他彬彬有礼地向她鞠了躬。她也向他行了礼,脸上不无一些惊讶的神色,并把书放下了。我看见她一直目送着我父亲。我父亲一向穿得很讲究——别具一格而且很大方;可是他的身材在我看来从来没有比今天更匀称,他那顶灰色呢帽戴在他那已经有点儿稀疏的鬈发上也从来没有比今天更合适、更漂亮。 我本想走到齐娜依达跟前去,可她连瞧也不瞧我一眼,又捧起书本走开了。 06 这天的整个晚上和第二天早晨我都是在精神沮丧的麻木状态中度过的。我记得我打算用功读书了,开始看卡依达诺夫的教科书,这本著名的教科书那排得很稀疏的每一页、每一行字只是白白地在我眼前闪过,“恺撒①以作战勇敢著称”这一句我接连念了十遍,可我却一点儿也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就把书放下了。吃饭前,我又在头发上抹了油,再穿上常礼服,系上了领结。 “这是为什么?”母亲问道。“你还不是一个大学生呢,天晓得,你能不能考取?不是早已给你做了一件短上衣吗?可别把它丢在一边。” “有客人要来,”我几乎失望地嘟哝着。 “真是胡说八道!这是些什么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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