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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掉傲气(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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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10点钟,家里人吃完饭,都去睡觉去了。这时,散发着玫瑰油香味的戈皮纳特突然回到了家里。苏多咬着舌头,手忙脚乱地卷起铺盖,气喘吁吁地跑开了。 吉丽芭拉想,她那幸福的时刻到了。她昂起头对戈皮纳特连看都不看一眼,像剧中的拉达,傲慢地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可是幕布没有升起来,头戴孔雀羽毛的英雄也没有拜倒在她的脚下,谁也没有对怒气冲冲的她唱道: 为何把脸面遮拦? 使月圆之夜无光! 代替歌声而起的,却是戈皮纳特那毫无韵律,平淡乏味的嗓音:“把你的钥匙给我!” 在这样明媚的月光下,在这样优美的春夜里,难道这就是离别多日之后,夫妻间的第一句话吗?难道诗歌、戏剧、小说里所写的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舞台上的情夫是唱着歌拜倒在女人脚下的,看到这里,观众的心情往往与演员融化在一起。可是,今天竟有其中的一位观众,来到这春夜月圆的凉台上对自己年轻美貌的妻子说:“喂,把你的钥匙给我!”这句话没有韵律,没有爱慕,也没有任何趣味和柔情,这话是多么渺小庸俗呀! 南风呼呼吹来,好像是在为世界上一切被辱诗歌而揪心叹息。风把花盆里盛开的茉莉花的芬芳撒满凉台,把吉丽的鬈发吹散到眼睛上,把她那淡黄色的、带有馨香的衣裙吹得翩翩飘舞。吉丽抛开傲气牵着丈夫的手说:“钥匙马上就给,你先到房里去吧!” 今天吉丽果断地决定,她要痛哭一场,还想使丈夫也哭一场。她要实践在孤独中所构思的一切。她要抛出造物主所赐予自己的一切武器,去赢得胜利。 “我不能耽搁,”戈皮纳特说,“快给我钥匙!” “我会把钥匙给你的,而且把锁着的一切都给你。但是,你今晚哪里也不能去。” “这不行,我还有特别要紧的事情。” “那我就不给你钥匙。” “你不给,哼!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 戈皮纳特一边说,一边掀开吉丽的衣襟,然而钥匙并没有带在身上,他走进房里,打开带衣镜的柜子,也没有找到钥匙。他砸开梳妆台的盒子,里面只有胭脂、口红、发带之类的化妆品。这时,戈皮纳特掀起被褥,撬开衣橱,可是哪里也找不到钥匙。 吉丽芭拉宛如一尊石头雕像,倚立门旁,凝视夜空。戈皮纳特经过一番白费力气的寻找,一无所获,便凶狠地走到吉丽跟前说:“快把钥匙拿出来,不然饶不了你!” 吉丽芭拉没有回答。戈皮纳特把她按在墙上,取下她手上的钏镯,拽断脖子上的项链,抢走手指上的戒指。临走时,还踢了她一脚。 家里没有一个人被惊醒,邻居谁也不知道这件暴行。月夜仍是那么静谧,仿佛世界上所有地方仍像未被春风吹皱的湖水那样平静。可是,假如外界能够听到发自内心的呼喊,那么,这月圆之夜,就会突然被凄厉的惨叫声弄得支离破碎。可就在这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美妙时刻,确实发生了这种可怕的内心呼喊。 这一夜过去了。吉丽芭拉甚至对苏多也不能讲述这种惨败和奇耻大辱。她想自杀,用自己的手,把这无与伦比的美丽青春撕得粉碎,以示对这种欺凌的报复。然而,转念一想,她这样做,谁能了解她的用意呢?在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关心他人的痛苦。那样做,生前没有幸福,死后也不得安宁。吉丽芭拉宣称“我回娘家去”。她父亲家离加尔各答很远,大家都劝阻她,可是她不听,谁也不带,独自一人走了。 戈皮纳特与自己的那一伙人早已乘船出去漫游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处。 二 歌剧院里的演出,戈皮纳特几乎是每场必到。那里正在排演《莫诺罗玛》,洛班戈在剧中扮演女主角莫诺罗玛。戈皮纳特一伙人总是坐在前排,为洛班戈高声喝彩,朝舞台上抛掷花束。他们多次喧哗吵闹,渐渐引起观众的愤懑。但是,舞台监督对他无可奈何,不敢制止他的捣乱。 一天,戈皮纳特醉醺醺地闯到后台,在那里胡搅蛮缠。他以一个杜撰的微不足道的借口,诬赖一个女演员侮辱了他。把那演员狠揍了一顿。演员的叫喊和戈皮纳特的打骂声,使整个剧场都沸腾起来。 今天,舞台监督再也忍耐不住了,在警察的协助下,把戈皮纳特撵出了剧院。 戈皮纳特决定为这次屈辱报仇雪耻。剧院经理早在普贾节前一个月,就大张旗鼓地宣传要上演新剧《莫诺罗玛》。通过耸人听闻的广告,简直使整个加尔各答家喻户晓了。 戈皮纳特把主要演员洛班戈带到船上,出去漫游了,哪儿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经理突然陷入了无底深渊。几天来,多方寻找洛班戈,但无下落。只好另找主演莫诺罗玛的角色,因此,不得不推迟上演日期。 洛班戈离去所造成的损失并不严重。新主角主演后,剧场又人山人海,成百上千的观众又走出家门,来到剧院。报纸又在天花乱坠地赞扬。 赞扬声传到了正在远处漫游的戈皮纳特耳朵里。他再也呆不住了,既嫉妒又好奇,决定来看新主角的演出。 第一幕的情节是莫诺罗玛在婆家过着奴婢般的穷苦生活。她谨慎、恭顺和忧郁地操持家务。她默默无言,从不注意容貌的收拾打扮。 最后一幕是莫诺罗玛被遗弃回到娘家。她丈夫见利忘义,准备与一个百万富翁的独生女儿结婚。婚礼之后,进入洞房,丈夫细看,原来新娘子就是莫洛罗玛。不过,今天她不是穿着奴婢一样的破衣烂衫,而是打扮得像皇帝女儿那样珠光宝气。她那无与伦比的姿色,加上华丽的衣着、珍贵的首饰,使她容光焕发,满屋生辉。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莫诺罗玛小时候,被人从有钱的父亲家拐走,流落到一个穷人家里长大。许多年后,她亲生父亲才把她找到。接回家中,决定举行隆重的婚礼,将她重新嫁给原来的丈夫。 现在,该是丈夫在新房里,去掉傲气请求妻子原谅了。忽然观众中间爆发了一阵骚动。莫诺罗玛穿着奴婢的褴褛衣裳,盖着面纱的时候,戈皮纳特一声不吭地看着;而莫诺罗玛穿着鲜艳的衣服,戴着闪光的首饰,最后揭开面纱露出艳美容貌,站在新房里,以及她以不可抑制的骄傲自豪的神情,转过脸来向观众微微点头,特别是对戈皮纳特射出闪电般的蔑视的一瞥时,所有的观众都情绪高涨,赞赏的掌声经久不息。 戈皮纳特突然站了起来叫道:“吉丽芭拉!吉丽芭拉!” 他企图跳上舞台,但被乐队成员拉住了。 这一令人扫兴的举动,激怒了观众。他们用英语、孟加拉语叫喊起来:“把他赶走!”“把他撵出去!” 戈皮纳特像疯子似地声嘶力竭地叫道:“我要杀死她!杀死她!” 警察把戈皮纳特拖出去带走了。整个加尔各答的观众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吉丽芭拉的演出,然而在那里,再也没有戈皮纳特的位置了。 (1895年4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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