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司各特 > 惊婚记 | 上页 下页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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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王正是依靠他那令人生畏的性格,从当代鲁莽的骑士般的君主当中脱颖而出,上升到一个驯兽师的地位。驯兽师凭借高超的智能和策略,通过分发食物和棍棒惩戒,终于能驾驭那些野兽。要不是多亏驯兽师的权术制服它们,它们本会依靠单纯的体力把他撕碎。在完成这一令人生畏的人物性格的刻画以前,还有另外两个特点值得一提。 第一个特点就是路易王的过分迷信,这也可以说是上苍用来惩罚那些拒不听从宗教指引的人们的一种通病。路易王从不打算放松玩弄权术来平息他的那些邪恶勾当所引起的悔恨,而是通过迷信的礼拜、严厉的自我罚罪,以及对圣职人员的慷慨馈赠,近乎徒劳地舒解这种苦痛感。与上面特点有时离奇地联系在一起的第二个特点是爱好低级趣味和卑微的逸乐,尽管他是他那个时代最有头脑的,至少是最狡黠的君主。既然他自己就是一个富于机智的人,自然很欣赏社交谈话中的笑话和俏皮话,其程度超过人们仅根据其性格的其他特点所能揣摩的地步。他甚至卷入一些喜剧性的。暧昧的桃色事件,其洒脱的程度与他性格中那种惯常的戒备和妒忌很不协调。他如此喜爱这一类低贱的风流韵事,以致他的许多放荡淫逸的轶闻被收入书籍收藏家熟知的一个集子里,而在收藏家眼里(这书可不适于任何别的人看),那个完整的版本是很珍贵的①。 〔①这一如保存完好便能获得行家高价收估的原版书(小说百篇),“收有新编故事百篇。亲朋好友欢聚,讲此故事,无不妙趣横生,十分相宜”。——原注〕 通过这位君主那极不宽厚,却坚强有力而又十分审慎的性格,上苍终于乐意以急风暴雨或和风细雨来恩威并用的方式,让伟大的法兰西民族重新享受到一个有法度的政府的好处,而在他登基时法国人几乎已经把这种好处丧失殆尽。 在他继承王位以前,路易王已经显露出他的某些邪恶,而不是他的才干。他的原配妻子,苏格兰的玛格丽特,是在她丈夫的宫廷中“被谗言恶语中伤而死的”。如果不是路易王的鼓励,本不会有闲言碎语私下传播来伤害那位和善而受委屈的公主。他是个忘恩负义、叛逆不孝的儿子,一度企图阴谋劫持他的父亲,甚至还公开向他宣过战。由于他所犯的第一个罪过,他被放逐到后来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的皇太子领地;而由于所犯的第二个罪过,他被完全流放,被迫投奔勃艮第公爵和他的儿子,依靠他们的怜悯,几乎是他们的仁慈来度日。在一四六一年他父亲驾崩以前,他一直在勃艮第公爵父子那儿享受着周到的礼遇,但这种礼遇日后并没有得到善报。 在他的王朝刚开始的时候,路易王几乎被法国的大藩属因反对他而组成的一个同盟所压倒,为首的是勃艮第公爵,更恰当地说,是他的儿子夏荷洛伊伯爵。他们征召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封锁了巴黎,在巴黎城下打了一场胜负未定的仗,使得法国国君濒于垮台的边缘。在这种将会两败俱伤的情形下,通常是较为明智的统帅获得战场上的实惠,但不一定是军事上的荣耀。在蒙特勒里战斗中显示出超人胆略的路易王审慎地利用战争胜负未定的特点,使得胜利看来像是属于他的。他善于看风使舵,直到搞垮敌人的同盟为止。在强大的藩属之间进行挑拨离间方面,他表现出了非凡的才干,致使那旨在推翻法国君主的“促进公众福利同盟”最终自行解体,并且再也不会东山再起,令人胆战心惊。从这个时期起,路易王借助于约克和兰开斯特之间的内战,摆脱了来自英国的危险之后,便开始像一个冷酷而能干的医生那样,花了好几年功夫来疗治政治机体的创伤,更确切地说,就是时而通过缓和疗法,时而通过烈火与钢刀,来阻遏致命的坏疽病的蔓延。兵痞集团为所欲为,贵族们不受惩罚的压迫,虽然他无法有效地制止,但他尽力设法减轻。通过不懈的努力,他逐渐取得了更多的主权;或者说削弱了能与之抗衡者的权力。 然而法国国王仍然疑虑重重,忧心如焚。“促进公众福利同盟”的成员尽管内部不和,但只要存在着,就会像一条受伤的蛇一样,有重新联合再度变得危险起来的可能。不过,更大的威胁在于当时欧洲最大的亲王之一勃艮第公爵与日俱增的权势。由于他的公国与法国的王位之间只有极淡的臣属关系,所以地位与它不相上下。 查尔斯公爵绰号叫“大胆的查尔斯”,或雅称“勇猛的查尔斯”,这是因为他的勇敢总是和鲁莽、狂热联系在一起。他继承了勃艮第公爵的冠冕,但把它熔化了,改成一顶御用的皇冠。这位公爵的性格在各方面都和路易十一形成鲜明的对比。 后者沉着、有头脑、狡诈,从来没有过激行为,也从不放弃任何一件可能成功的事,不管它的前景如何渺茫。公爵的天赋则完全不同。他铤而走险,因为他酷爱冒险;他临危不惧,因为他藐视困难。路易王从不为了感情而牺牲自己的利益,查尔斯则相反,从不为了其他的考虑而牺牲感情,甚至他的一时兴致。尽管他们亲戚关系很近,尽管公爵和他父亲在路易王作为太子流亡到他们那儿时给过他支持,但彼此之间存有戒心和仇视。勃艮第公爵看不起国王谨慎的策略,把他力求通过结盟、收买和其他间接方式谋取利益的做法归因于他的怯懦;假若他是国王的话,他就会用武力来攫取。他同样仇视国王,这不仅是因为国王对他以前得到的恩惠忘恩负义,还因为他父亲在世时,国王的大使对他本人也有过感情上的伤害和责难,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路易王对根特、列日及弗兰德的另一些大城市里的不满居民暗中给予支持。这些骚动的城市害怕失去他们的权益,同时也为他们的财富感到骄傲,于是经常发动叛乱来反对君主勃艮第公爵,而且从不会在路易王的宫廷得不到暗中鼓励,因为路易王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兴风作浪,在他那过分强大的藩属的领土上制造混乱。 对公爵的轻蔑和仇视,路易王予以同样有力的回敬。不过他用更厚的面纱来掩饰真实感情。像他这样一个有深谋远虑的人不可能不蔑视那种从不放弃一个目标、不管坚持下去多么危险的冥顽的固执,以及那种着手某件事而不考虑将遇到的障碍的莽撞和急躁。不过路易王仇视查尔斯甚至超过他轻视查尔斯,而他的轻视和仇视,由于都混杂着畏惧,便显得更为强烈。他把勃艮第公爵比作一条发疯的公牛。他知道疯牛的进犯,即使闭着眼睛,也是可怕的。路易王畏惧的不单是勃艮第诸省份的财富,也不单是其好战的、训练有素的居民,以及众多的人口。其元首的个人气质也有许多危险堪虞之处。他本人就是勇敢的化身,而他把这种勇敢发展到了近乎轻率冒失的边缘。此外,他挥金如土。他的宫廷,他本人和他的扈从都显得富丽堂皇。所有这些都表现出勃艮第家族的传统的豪华。因此,“大胆的查尔斯”几乎把当代性情相投的火暴汉子都吸引了过来为他服务。像这样一伙坚定的冒险家跟随着一个和他们性格同样莽撞不羁的首领会企图干什么样的事情,路易工看得十分清楚。 还有另外一个情况也增加了路易工对这一势力过大的藩属的敌意。他对他的恩惠是欠有债的,但他并不想偿还、报答,只是经常需要和他周旋,甚至忍受有损于他帝王尊严的不时发作的坏脾气。除了把他作为“亲爱的勃艮第堂弟”对待以外,别无他途。 我们这个故事始于一四六八年,是他们积怨最深的时候,尽管一如往常,他们之间暂时处于一种貌似平静的休战状态。我们将发现,首先列人舞台的这个人物是属于这样一种等级和社会地位:为了阐明其性质本来是毋需长篇论述两个伟大王侯的相对情况的。但大人物的感情以及他们的争端与和解都牵涉到所有接近他们的人。当我们继续讲这个故事时,我们将会发现这个开场白对于理解我们准备讲述其冒险经历的这个人物的历史是很有必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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