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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晴天霹雷 ‘从悠一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起,南家便没有别墅。父亲讨厌避暑、避寒老绑在一个地方,因此,忙碌的父亲一个人留在东京,而让母子两人到轻井泽、箱根的旅馆里度夏,每逢周末,父亲来探望一次。轻井泽有许多朋友,在那儿过夏天一直是热热闹闹的。最近一时期,母亲觉察到悠一有一种喜欢孤独的性格癖好,与这年龄、健康的躯体很不相称;夏天漂亮的儿子情愿去朋友很少的“上高地”,也不愿去交际频繁的轻井泽。 战争即使再激烈,南家也没有急着疏散。一家之主对这种事情满不在乎。空袭开始的几个月前,昭和十九年夏天,悠一的父亲在东京自己家里磕然去世。患的是脑溢血。刚强的遗孀,不听周围人的劝告,硬是守着丈夫的牌位,在东京坚持了下来。这精神大概感动了炸弹吧,东京的房子没被烧毁,迎来了停战时期; 假如那时有别墅,高价卖掉,也许能帮助摆脱战后通货膨胀的窘境。悠一父亲的财产,不算现在的房子,动产、有价证券;存款等,在昭和十九年时有200万元。被抛下的妻子为了救急,把十分宝贵的钻石,低价让给中间人,终日惶惶不安。后来得到父亲的部下一个精通经济的人帮助,财产税相当有利地收拾了,存款、有价证券等也通过巧妙的操作,成功地度过了通货限制政策的难关,当经济稍微安定之后,才能够留下70万元的银行存款和混乱中培养出来的悠一理财的本领。以后,亲切的帮助者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去世了。悠一的母亲放心地把家计交给老女佣人料理。这个老好人女佣算账,真是脱离时代的无能;后来悠一发现那粗心大意的危机大吃一惊的情况,在前面已经讲述过了。 就是这个道理。战后的南家终于没有避暑的机会了。康子娘家在轻井泽有别墅。南家受到了避暑的邀请,悠一母亲很是高兴,但她一天都不能离开有主治医生的东京,于是轻易打消了喜悦。她对年轻夫妇说:“你们俩带着孩子去吧。”这种特殊的自我牺牲请求,脸上挂着的那么寂寞的表情;牵挂婆婆的康子说:“怎么也不能撇下妈妈去避暑呀”之类的客套话,也让婆婆高兴了一番。客人来了,拿电风扇,递冷毛巾,送冷饮的事都是康子干的。婆婆大大夸奖媳妇的孝心,让康子满脸绯红;后来她又害伯来客会不会把这举动看成是婆婆的私心呢,又想该让新生儿习惯习惯东京酷暑的夏天,于是她说了自己的这些不合理的理由。溪子爱出汗;都生了痱子,整天给她扑痱子粉,像一块高梁馅。 悠一呢,一直讨厌受到康子娘家人的照顾,从那份独立不屑的心思出发,也反对接受避暑邀请。稍稍有了些政治手腕的康子,只得佯装成同意丈夫的决定,对婆婆表示出孝心。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着夏天。溪子的存在,让人们忘记了暑热。还不懂微笑的婴儿,始终是像动物般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满月以后,她对各色的风车的转动,“卡啦卡啦”闲静的声音表示出了关心。祝贺的礼品中,有个漂亮的八音盆,它最有用处了。 八音盒是荷兰制的,是个做成院子里开满郁金香的古雅农台模样的玩具。当中的门一打开,就会出来个穿荷兰服装、系白色围裙、手拿喷壶的娃娃,站在门框边。门打开的时候,八音盒就奏起荷兰民谣般还没听熟的通俗曲子。 康子在通风很好的二楼,喜欢让溪子听八音盒。夏天下午呆在家里倦于学习的丈夫,也会加入这母子的娱乐中。这种时候,通过院子里的树吹过来贯穿南北的穿堂风,让他们感到特别凉爽,舒服。 “知道吗?喂,你瞧,耳朵竖起来听着呢。” 康子说;悠一直盯着婴儿的表情:“这婴儿还是只有内部……”他想着,“还几乎没有外界。她所谓的外界,只有肚子饿了,母亲塞进嘴的奶头,夜里白天漠然的光线变化,风车美丽的运动,昧啦咋啦和八音盒里单调的音乐这些东西吧。可要是提起她内部来的话,怎么样啊!人类有史以来女性的本能、历史和遗传都压 缩在她身上,以后,这些东西会像水中之花一样,在环境之水里扩大,只剩下让花开放的事了……我要把她培养成女人中的女人,美女中的美女呀。” 规定时间授乳的科学育儿法,近来不大用了,溪子哭闹起来,立刻就结她喂奶,夏日薄薄衬衫的胸前,赤裸裸露出的乳房甚是美丽,那圆圆乳房洁白敏感的皮肤上,游动着一线青色的静脉,显得十分清凉。可是,拿出的乳房老是像温室里熟透的果实 般汗涔涔的,康子用浸透稀硼酸水的棉花棒消毒之前,必须得用毛巾拭去汗水。还没等塞进幼儿嘴里,乳汁就渗出来了,康于老是为乳汁过多而烦恼。 悠一看看乳房,看看窗外漂着夏天云彩的天空。知了不停地叫着,甚至让耳朵忘记了这聒噪声。溪子吃完奶就进了帐子里睡觉。悠一和康子相视一笑。 悠一突然感到自己被什么撞了出去似的。这不就是幸福吗?或者这是可怕的事情一点不剩地到来,并完成了。不过是一种看到眼前存在东西的无力安心吗?他感到了冲击,浑身热起来。一切结果表现的外观如此确定,如此坦然,他惊愕了。 几天以后,母亲的身体忽然变坏,这种时候,她老是雷打不动要叫医生的,可这回她拒绝医疗。这个平时唠唠叨叨的老寡妇,一整天几乎不开口,真该说变得很厉害。那一晚,悠一在家吃了晚饭。他看到母亲脸色不好,硬让她笑只是脸部痉挛地抽动一下,一点食欲也没有,他不敢再出门了。 “为什么今晚你不出去呀?”母亲故作快活地对在家里磨磨蹭蹭的儿子说,“别担心我的身体哟。那不是病呀。证据嘛,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真觉得不对劲儿,我会让叫医生的,谁也不要太多心了。” 可那孝顺的儿子还是不肯出门,第二天早上,聪明的母亲改变了战术。一大早起来,她就精神爽朗,毫无病态。 “昨天是怎么回事呀。”连一向留意的阿瑶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声问。“昨天的那个,也许只不过是证明了我还没从更年期毕业吧。” 昨晚,她几乎没有唾着,失眠带来的亢奋状态,整夜唤醒的理性,让她出色地表演了一番。吃过晚饭,悠一又放心地出门了。“给我叫辆车来。”果敢的母亲吩咐心腹阿瑶。又加了一句,“要去的地方上了车再告诉。”她看到阿瑶打点着难备陪她去的时候,制止她说: “不用陪了,我一个人去。” “怎么了,太太……” 阿瑶大吃了一惊,悠一母亲生病以来,很少有一个人出门的事情。 “我一个人出门就那么稀奇吗?别把我和皇后陛下搞错了哟。上回康子生孩子,我不是一个人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嘛。” “可那时没有人看家,你、自己不是也和我说好,决不再一个人出去了嘛。” 听到主仆两人的争执,康子跑来婆婆的屋子,一副担心的样子说: “妈妈,要不我陪你去。假如有阿瑶不便在场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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