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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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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从百货公司送来一辆烟脂色的大童车,很豪华的车,让悠一的母亲大吃一惊。“谁呀,送这样的礼物。扼,不认识的人嘛。”她说。悠一看了一眼送者的姓名卡。上面写着河田弥一郎。 让母亲叫去,悠一去大门口一看到那车,立刻一个不愉快的记忆苏醒了,敲打着他。去年妊娠诊断后,夫妇俩去了康子父亲的百货公司,在四楼柜台前,康子停下看着一辆童车;那童车和眼前的童车几乎一模一样。 因这个礼物的关系,他必须对母亲和妻子,适当地说说自己与河田交往的大致情况,母亲一听河田是傻辅的学生一下子就想通了,悠一有让有名前辈欢喜的人品嘛,她又重新摆出一副满足的样子。于是夏天第一个周末,他接受了河田让他去叶山一色海岸别墅的邀请,倒是母亲力劝他去的。她说:“向那边的太大和家眷们请个安。”她天生注重礼节,硬是让儿子拿了份点心去作为谢丰L。 花园里草坪将近二百坪的别墅,房子并不怎么大。悠一三点钟到,看到打开玻璃门走廊的椅子上,与河田相对而坐的老人竞是俊辅,他吃了一惊。悠一一边擦着汗;像海风吹起来般地,笑盈盈沿着回廊走近他俩。 河田在人面前,——老是装模作祥地克制感情。他故意不看悠一地说着话。可是当悠一拿出母亲盼咐带来的点心时,俊辅戏弄了几句,这才让三人的心轻松如常了。 悠一看到桌上冷饮杯子旁摊开的黑白格棋盘。”那是国际象棋的盘。棋盘上放着国王、皇后、相、士、车、卒等棋子。 “下一盘吗?”河田问。俊辅是从河田那儿学习国际象棋的。悠一回答“不下。”于是河田提议说:“那么趁风正好,早早难备一下出门吧。”河田与俊辅约好,等悠一来了,三人一起驱车去逗子银招的游艇港,去坐河田的游艇。 河田打扮得很年轻,穿一件时髦的黄衬衫。老俊辅也在白衬衫上打了个领结。悠一换下汗湿的衬衫,穿了一件蛋青色的夏威夷衬衫。 到了游艇港。河囚的海马五号游艇叫做“依波利特号”。这个名字以前没说,实在是河田招待的一部分,让俊辅和悠一大感船趣。那里还有美国人所有的游艇“GoMENNASAI”号。还有一艘叫“NOMO(喝吧)”的游艇。 云很多,但下午的太阳也够厉害的,隔海相望的逗子海岸上有许多周末外出的人群。 悠一的前后左右,无疑都已是夏天的样子了。游艇港钢筋水泥的坝闪着耀眼的光,斜插进水里,一直浸在水里的部分,含着些半化石的无数贝壳和细微的泡沫,覆盖着易滑的青苔;停泊在港内的许多游艇,桅杆微微摇曳着,船脂铺开波纹的闪光,让细细的还称不上波浪的小水波拍打着;外海通过低矮的防波堤涌来的水波,并没有让这小港内的水面波动起来。悠一把穿的衣服全。脱下扔进游艇,就穿一条游泳裤,腿浸着水,把依波利特号推了出去。他感到了陆地上感觉不到的低低的海风,传过海面,轻轻拂着他的脸。游艇出港了。河田借助悠一,把插在船中央的镀锌重重的铁锚放进水里。河田擅长驾游艇。操纵帆的时候,河田的面部神经痉挛比平时厉害得多,真让人担心嘴里牢牢叨着的烟斗会不会掉海里去。烟斗没掉下去,船向西往江之岛驶去。这时,西边的天空,高高挂起庄严的云彩。数条金光刺破云层,像古代 战争画上那样的光芒,末端刺向这边。俊辅向来不大与自然亲近,他展开想像的眼睛,在深藏青色蜿蜒起伏的海面上,仿佛看到了死尸累累的幻景。 “悠一君变了嘛。” 俊辅说,河田答道: “是呀,要真能变倒好了哟。还是老样子呀,只有这样在海上时,看上去还挺放心的……最近(还是黄梅天的时候),和他一起去帝国宾馆吃饭,后来又在酒吧喝酒;有个外国人带着个美少年进来,那装束竞和阿悠一模一样哇。从领带到上装,后来仔细一看,连袜子都一样。两人暗暗使了个眼色,一看就知道他们心情坏起来……啊,阿悠,风向交了,把那根绳索向那边拉。对了……还有心情更不好的呢。我和那个不认识的外国人,稍微眼睛瞄一瞄,‘互相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了。这时阿悠的装束可不是我的兴趣哇,他无论如何要那样穿着,于是订做了美国趣味的西装和领带,从那时起,大概已经和那美少年合计好了,计划两人出门时穿相同的衣服了吧。真是奇怪的偶然,不巧在各自大哥的面前碰到,那装束成了阿悠和美少年自己坦白他们有关系的形式了。美少年洁白,是出众漂亮的孩子,那眼睛的清纯和微笑的可爱,给他的美貌平添了一层格外生机勃勃的力量。您也知道,我心里可是嫉妒得要命,整整一晚上心情坏透了顶。你想呐,我和那外国人,就在眼前让人背叛,心情是一样的罗……阿悠大概也知道越辩解越让人多心,他也就像石头一样不做声。一开始我可是激怒连着苦衷,最后可是输个精光,反过来我去讨他的好了。老 是一样的发展,一样的结果。有时还要影响我的工作,该清醒的判断也罩上一层阴云,真害怕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我。先生,您知道吧,像我这样的实业家,要对庞大的机构、3个工厂、6000个股东,5000名雇员,年产8000辆卡车的生产能力“等等全部给以影响;我这样的人,私生活中如果有一个女人的影响,还能够让社会理解。可我呢,如果让人知道我受一个二十二三是学生摆布,这样秘密的滑稽,恐怕要让世人哈哈大笑了吧。我们对恶德不感到羞耻。可是对滑稽感到羞耻。一个堂堂启齿制造公司的社长,竟是个‘男色爱好者’,这是闻所未闻的事,就和当今百万富翁有做小偷的癖好,绝代佳人放个臭屁那样的滑稽。人到某种程度的滑稽,反过来利用这个滑稽,能提供人们被爱的工具;可超过限度的滑稽,就不允许他人来笑话这个滑稽了。先生知道德国克鲁帕铁工厂的第三代经理在上次大战前为什么自杀了吗?这 让所有价值颠倒的爱,根除了他的社会黔持,毁掉了他在社会中支撑的平衡……” 这样长长的抱怨,从河田嘴里出来,像一本正经的训示和演说,俊辅连找个说“嗯”的空儿都很难。说这个破灭故事的时候游艇在河田操纵下,眼看着轻轻地回到了那均衡状态往前进发。悠一光着身子躺在船头,眼睛直盯着船前行的方向,反正他知道后面的谈话是说给他听的,但他还是背朝着中年的说话者和老年的听话者。那有光泽的背脊也许是映照着日光的关系吧,还没晒黑的大理石年轻的肉体散发着夏天青草的芬芳。 随着接近江之岛,北面的镰仓市街,闪着光远远地抛向背河田将依波利特号向南绕过去。两人的对话始终与悠一有关,把悠一扯到其他地方去了。 “总之,悠一君变了。” 俊辅说。 “我可不觉得有变化。你为什么说他有变化?” “说不清楚。反正是变了。我看人的眼睛可是够厉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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