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三岛由纪夫 > 爱的饥渴 | 上页 下页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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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吉无法忍耐这长久的沉默。他意识到悦子的无言的谴责。他催促着早点用餐后,就回到了与走廊相隔的自己那八铺席宽的房间里。 悦子换上便装,一边系名古屋腰带,一边走到书桌旁,将一只手绕到背后压了压腰带,另一只手懒洋洋地翻开了口记本。于是,嘴角透出了带几分作弄的微笑。“公公不知道这是我的假日记。谁会知道这是假日记昵?谁会想到人类竞能把自己的心如此巧妙地伪装起来呢?” 恰巧翻到昨灭的一页,她把脸俯在昏暗的纸面上阅读起来。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今日一天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秋老虎的闷热已经过去了。 庭院里虫声四起。早晨我到对里配给所领取了配给的黄酱。 据说,配给所的小孩儿得了肺炎,好不容易才找到盘尼西林他得救了。虽说是他人的事,可目己也觉放心。 过农村的生活必须有颗纯洁的心。好歹我在这方面也有些涵养、能顶一个人用。并不载寞。不再寂寞了。决不再寂寞了。近来我也理解了农闲期农民们悠闲的安息心情:我沉湎在公公大方的爱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往昔妁心境,在这世界上,只需要要纯洁的心、朴素的灵魂就是够了。 除此以外,我觉得什么都不需要了在这世界土,只需要运动自己的躯体来从事劳动的人,而城市生活,犹如沼泽地般的心灵上的交易早晚是会泯灭的。我的手打水泡了。公公也表扬了我,说这才是一双真正的不隗为人的手。我变得不会生气、不会忧郁了:近来那么多折磨过我的不幸的往事、丈夫谢世的往事,也变得不那么折磨我了。投在秋日明媚阳光的温柔的怀抱中我的心胸变得宽容了不论面对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种感激的心情。 想起s的故事,她的境遏同我一样,成为我心中的伴侣:她也失去了丈夫。一想到她的不幸,我也得到了安慰。s真是个心地善良、心灵纯洁美好的寡妇,她早晚总会有机会再婚,这是毫无疑问的。在她再婚之前,本想好好叙谈叙谈,可我们分别在东京和这儿两地难得有邂逅的机会。哪怕能接到一封她的来信也好啊! “即使头一个字母相同,但换成了女性,他人也就不晓得了。s这个名字出现得太频繁了。不过,没有证据,也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对我来说,这是假日记。但人类也不可能老实到像假的那样……” 她将那种伪善记录下来叫的本意,在心中重新书写一遍。 “即使是重写了,但这并非我的本意。” 她作了这样的辩解。又重新书写了一遍。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痛苦的一天过去了。为什么又能把这一天玎发过去呢?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清晨,我到村里的配给所领取了黄酱。据说,配给所的小孩儿等了肺炎,好不容易才找到盘尼西林他得救了真遗憾!背地到处都说我坏话的那个老板娘的孩子要是死了也许还能多少给我带来点安慰。 过农村的生活,需要有颗纯洁的心:然而,杉木家的人们却怀着腐腐败了的、柔弱的、容易受伤害的虚荣心,这样。过问生活就愈发痛苦了。我当然热爱纯洁的心。我甚至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幺比纯洁的躯体内蕴藏着纯洁的灵魂更美的了但是,当我站在我的心与那样的心深深相隔的面前,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世工哪儿还有什么比企图从金钱里面达到金钱外面的努力更难堪更痛苦的事呢,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在没有洞穴的金钱里凿开一个洞穴。那就是自杀。 3 我屡屡下决心要拼命接近它。它却逃之夭夭。它逃到无边无际的另一个世界。于是,又只有我独自被遗留在寂寞中我的手指打了水泡。这是愚蠢的闹闹剧。 ……但是,悦子的信条是:不过分认真思考问题。赤脚走路,难免会伤脚。如同要走路就要穿鞋一样,要活下去就要有什幺现成的“信念”。悦子无心无思地翻阅着日记本,心中暗自嘀咕。 “尽管如此,我还是幸福的。我是幸福的。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第一,没有证据。” 她将微微发暗的页码翻了过去。接着是洁白的页,一页一页地删下去。片刻,将这一年幸福的日记翻完了杉本家的饮食有‘种奇妙的习惯。他们分四组用膳,那就是住二楼的谦辅走妇、楼下一隅的浅子和孩了们、另一隅的弥吉和悦了。以及住女佣室的三郎和美代,这个美代只负责烧四组的米饭,家常菜肴则由四组各自烹调,分别进餐。说起来,这种奇妙的习惯。 源于弥吉的利己主义,每月他发给其他两家人一些生活费,任他们在这范围内自由支配。他认为,惟独自己没有理由陪他们一起吃俭省的伙食。他所以将在良辅死后无依无靠的悦子唤到自己的身边,不过是因为看中了她能烧一手好菜肴。这只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动机罢了。 收获水果和蔬菜时,弥吉把最上等的留给自己,剩下的分给其他各家。栗子中最上等的是芝栗,只有弥吉一人有权捡这种果实。 其他家的人都不许捡的。惟独悦子例外,可以分享弥吉的份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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