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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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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乡下美人 他的衣服和马具一路上弄得凌乱不堪,待他理好,骑上了小青马,按别人指点的到富尔什的路走去的时候,他想自己再也没法后退,应该把这激动的一夜像一场险梦那样忘掉。 他看到莱奥纳老爹在他白房子的门口,坐在一张漆成菠菜绿的漂亮长凳上。门前有六级石阶,一看便知,这房子有个地窑。菜园和大麻田的围墙抹上了灰沙。这是一所漂亮的住屋,不注意会误认为是资产者的住宅。 未来的岳父走上前迎接热尔曼,关于他全家的消息问了有五分钟,然后插入一句对邂逅相遇的人的客套话,问他此行的目的:“您是到这儿来溜溜吗?” “我是来看望您的,”农夫回答,“代我的岳父给您送上这点野味薄礼,还给他带句话:您该知道我来拜望的目的。” “哈!哈!”莱奥纳老爹朗声笑起来,拍着自己滚圆的肚子,“我看出来啦,明白啦,有数啦!”他眨了眨眼,添上说:“我的年轻人,来献殷勤的不止您一个人呢。屋里已经有三个人像您一样等着。我呢,哪一个我都不打发走,我很难说谁好,说谁坏,因为都是顶呱呱的对象。不过,看在莫里斯老爹的面上,还有您种的都是好地,我宁愿是您中选。但我的女儿已经成年,她是自己产业的主人,她要按自己的主意做事。进屋吧,让大家认识一下您;我希望您中彩!” “对不起,请原谅,”热尔曼回答,他原来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现在发现是个候补者,觉得非常惊诧,“我不知道您的女儿已经有了求婚的人,我不是来同别人争夺的。” “我的孩子,”莱奥纳老爹仍然心平气和地回答,“如果您以为您来迟了,我的女儿就没有求婚人的话,那您就大错特错了,卡特琳有吸引求婚者的地方,她的困难是选中哪一个。我说,您进屋吧,不要失掉勇气。这是一个值得卖力争夺的女人。” 他带着粗俗的笑意推着热尔曼的肩膀,进屋后嚷着说:“喂,卡特琳,又来了一个!” 这样当着其他求婚者的面把他介绍给那个寡妇的方式既轻松又粗鲁,使农夫惊慌失措,大为不满。他显得很笨拙,一时不敢抬起眼睛瞧那美人和那些求爱的人。 寡妇盖兰长得不错,也不缺少风韵。但她的表情和打扮头一眼就不讨热尔曼喜欢。她的神态大胆而倨傲;她的镶了三层花边的帽子,她的绸围裙,她的黑绸头巾,和他想像中严肃端庄的寡妇很不相称。 这样讲究服装,这样放肆的举止,使他觉得她又老又丑,虽然她两样都不是。他想,这样珠光宝气和跳跳蹦蹦,对小玛丽的年龄和聪明才智倒也合适,这个寡妇的玩笑粗鲁大胆,她盛装打扮显得很俗气。 三个求婚者坐在一张摆满了酒肉的桌边,整个星期日早上,这些东西都要为他们摆在那里;因为莱奥纳老爹喜欢摆阔,寡妇也很乐意摆出她漂亮的餐具,像女财主一样款待客人。热尔曼虽然生性纯朴和容易信任别人,他却观察透彻,他平生第一遭怀着戒心同人干杯。莱奥纳老爹硬要他坐在竞争者中间,并坐在他对面,殷勤地招待他,对他特别偏爱。作为礼物的野味虽然热尔曼吃掉了一部分,仍然很丰盛,足以产生效果。寡妇显得很领情,而那几个求婚者却投以轻蔑的一瞥。 热尔曼在这群人中觉得很不自在,也吃得不痛快。莱奥纳老爹拿他开玩笑说:“瞧您愁眉苦脸的,您在对酒杯赌气吧。别让爱情伤了您的胃口,因为一个空肚子的情人,决不会像喝一点儿酒就会思路大开的人那样,妙语连篇。”热尔曼被人看做已经堕入情网,真是有苦难言。那寡妇装模作样,垂下眼帘,微露笑容,有如对自己的行动十拿九稳的人一样,这使他真想否认自己已拜倒在石榴裙下;但他生怕显得失礼,只得强作欢颜,竭力忍耐。 在他眼里,寡妇的情人是三个粗野的人。他们一定很有钱,所以她才接受他们的追求。有一个已经四十开外,像莱奥纳老爹一样肥胖;另一个是独眼龙,已经喝得昏头昏脑;第三个是年轻的、相当漂亮的小伙子,他想卖弄聪明,说的话这样平庸,实在令人可怜。但寡妇觉得好笑,仿佛她很欣赏这些蠢话似的,由此证明她趣味不高。热尔曼起先以为她很中意这个小伙子;但一会儿他发觉自己受到一种特殊的鼓励,主人希望他卖点劲儿。他反倒有了理由自己觉得并显得更加冷淡,更加严肃。 做弥撒的时候到了,大家离开桌子一同前往。要一直走到半里地以外的梅尔斯村,热尔曼精疲力竭,他真想有点时间先睡一会儿;可是他从不错过望弥撒,于是他同别人一起上了路。 路上挤满了人,寡妇趾高气扬地走着,三个求婚者簇拥着她,她一忽儿挽着这个的手臂,一忽儿又挽另一个的手臂,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她很想让行人看到第四个求婚者,但热尔曼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串地被一条裙子拖着走,未免太荒唐可笑,他便保持适当距离,一面同莱奥纳老爹说着话,想法让他开心,缠着他,好让他们两个显得不像属于那一伙似的。 13.农场主 他俩到达那村子的时候,寡妇停下来等他们。她一定要带着她的全班人马一同进去;而热尔曼不肯给她这种满足,离开了莱奥纳老爹,走近几个熟人,从另一个门走进教堂。寡妇十分恼恨。 做过弥撒,她在跳舞的草坪上得意洋洋地到处露脸,轮流跟她的三个情人跳舞。热尔曼看着她跳,觉得她跳得不错,就是装腔作势。 “喂,”莱奥纳老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您怎么不同我的女儿跳舞?您未免太胆小了。” “打从我女人死后,我就不跳舞了。”农夫回答。 “嗨!既然您要再找一个,心上的悲哀就该同身上的丧服一起脱掉。” “这不是理由,莱奥纳老爹;再说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再喜欢跳舞。” “听着,”莱奥纳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您进了我家,看见宾朋满座,心里有气,我看出您很骄傲;不过这是不理智的,我的孩子。我的女儿习惯了别人献殷勤,尤其是两年来她服丧期满,总也不该她来巴结您呀。” “您的女儿要结婚已经有两年了,难道她还没有找到对象吗?”热尔曼问。 “她不愿匆匆忙忙,她是对的。尽管她外表机灵,您兴许觉得她不够稳重,但她是一个很有见识的女人,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倒不觉得是这样,”热尔曼直率地说,“在她后面拖着三个情人,如果她明白自己要的是谁的话,她至少觉得两个是多余的,会请他们呆在他们家里。” “干吗要这样呢?您一点不懂奥妙,热尔曼。她既不要那个老的,也不要独眼龙和年轻人,我八九不离谱了;而如果她打发走他们的话,人家会以为她还想守寡,以后也就不会有别人来了。” “啊!也是的!这些人是用来作招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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