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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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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走进了勒贝克大妈的酒店,不到一刻钟,那个肥胖的跛足女人给他们端来一盘很像样的炒蛋、黑面包和淡红的葡萄酒。 乡下人吃饭不快,小皮埃尔又胃口大开,足足过了一小时,热尔曼才想到重新上路。小玛丽起先是出于好意才吃一点,渐渐地,她也觉得饿了:因为十六岁的人不能饿得太久,乡下的空气又催人开胃。热尔曼好言相慰,鼓励她振作起来,也起了作用;她竭力说服自己,7个月会很快过去,还去想她以后回到家里。回到村里的幸福,因为莫里斯老爹和热尔曼都意见一致,答应雇她。可是,正当她开始同小皮埃尔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时,热尔曼起了个倒霉的念头,叫她从酒店窗口望出去,看那山谷的美景,从这高处眺望,可以一览无余,景色是这样悦目,这样青翠,这样富饶。玛丽望了一会儿,问能不能看到伯莱尔村的房子。 “当然能看到,”热尔曼说,“还能看到农场,甚至你的家。瞧,那个小灰点,离戈达尔那棵大白杨树不远,在钟楼的下面。” “啊!我瞧见了。”姑娘说,于是她又哭起来。 “我不该叫你又想到那里,”热尔曼说,“我今儿个净干蠢事!得了,玛丽,咱们动身吧,我的姑娘;现在白天短,再过一小时,月亮升上来后,天气暖和不了。” 他们又上了路,穿过那一大片“荒地”,因为怕马跑得太快了,那姑娘和孩子会累着,热尔曼只得让小青走得慢一点,等到他们离开大路走向树林时,太阳已经西沉了。 热尔曼认得去马尼埃的路。但他以为不走尚特卢伯大道,而从普雷斯勒村和古墓那边下去会更近一点,这个方向他赶集时没有走过。他弄错了,等来到树林又耗掉一点时间;而且他又不从正道进去,他没有发觉,以致背向富尔什,走到阿尔当特村那边的高坡。 这时妨碍他辨别方向的,是随着黑夜升起的雾,这是秋夜的一种雾,银白色的月亮使它格外朦朦胧胧,使人迷惑。散布在林中空地上的大水坑冒着厚厚的水气,小青马踩过去的时候,只是从马蹄的溅水声和从拔腿的艰难上,才有所发觉。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笔直的好路,走到了尽头,热尔曼竭力察看来到哪儿,这才发觉迷了路。因为莫里斯老爹给他指点道路时对他说,一出树林要下一段陡坡,穿过一片广阔的草地,两度涉过那条有浅滩的河流。老爹甚至叮咛他下河时要小心,因为初秋时节下过几场大雨,河水兴许涨高了一点。热尔曼既看不到斜坡,也看不到草地和河流,眼前是一片平坦发白像盖了一层雪一样的荒野,他停下来,寻找房屋,等候过路的人,但能给他指点的什么也找不到。于是他又折回原路,走进树林。雾愈加浓密,月亮完全被遮住了,路非常难走,泥沼很深。有两回小青差点儿失足倒下;它驮得那么重,失去了勇气,即使它还有辨别力,不会撞在树上,可是它不能让骑在它身上的人避免碰上粗树枝,树枝同他们的头一般高,挡住了去路,对他们非常危险。热尔曼这样磕碰了一下,丢掉了帽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小皮埃尔睡着了,像只口袋一样摆来荡去,他妨碍着他父亲的两条臂膀,以致热尔曼都不能控制、驾驭那匹马了。 “我想我们是中了邪啦,”热尔曼停下来说,“因为这树林并不大,不至于迷路,除非喝醉了酒,咱们在里面转来转去,至少有两个钟头,怎么也走不出去。小青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转回家去,是它弄得我昏头转向。如果咱们想回家的话,只要让它走就成。可是,咱们兴许离开要在那儿过夜的地方不远,要放弃计划,重新走这样一段长路,真是要发疯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见天,也不见地,我担心这个孩子会得寒热,如果咱们呆在这要命的雾里的话;我还担心他会被我们压伤,如果马往前扑倒的话。” “咱们不该再这样执拗地转下去,”小玛丽说,“咱们下马,热尔曼;把孩子给我,我会抱得好好的,您不如我,我会不让技风撩开,露出他来。您拉住马辔头,领着马走,咱们离干的地方近一点,您兴许会看得清楚一些。” 这办法只能使他们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来,因为雾在蔓延,似乎紧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往前走很艰苦,一会儿他们就疲乏不堪了,末了在一片大橡树下遇到一块干地,便停了下来。小玛丽浑身是汗,但她一点儿也不抱怨,也一点儿不着急。她一心照顾着孩子,坐在沙地上,让孩子睡在她的膝上,而热尔曼把小青马的辔头挂在树枝上,然后便到附近察看。 可是小青马对这次跋涉厌烦透了,把腰用力一摆,挣脱了缰绳,弄断了肚带,毫不在意地尥了五六下蹶子,踢得比它的头还要高,然后穿过矮树丛跑掉了,明白表示出它不需要任何人,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唉!”热尔曼白费力气,追不上小青马,这样说,“咱们只有步行了,没有什么能帮助咱们走到正道,咱们得蹚水过河;既然路上都是积水,可以肯定河水漫过了草地。咱们不知道别的通道,所以需要等到这雾散去,最多不过一两个钟头。待到咱们能看清东西,再去找一所房子,在树林边上遇到的第一家;可眼下咱们不能走出这地方;那边有一条沟,一个池塘,我摸不清前面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后面有什么,因为我再也闹不明白,咱们打哪边来的。” 8.大橡树下 “那么,耐心一点,热尔曼,”小玛丽说,“咱们在这块小小的高坡上还不坏。雨透不过这些大橡树的叶子,咱们可以生起火来,因为我觉着有些毫无牵连的老树根,干燥得可以点着火。您带着火吗,热尔曼?您刚刚还抽过烟斗呢。” “我刚才有火!我的火镰放在马鞍上我的袋子里,和我带给女家的野味搁在一起;那该死的牝马把什么都带走了,连我的披风也带走了,它会把披风弄丢,让树枝撕破。” “不对,热尔曼;马鞍、披风、口袋,全都在您脚边的地上。小青马弄断了马肚带,把东西都甩到一边才跑掉的。” “天哪,一点不假!”农夫说,“要是咱们能捡到一点枯柴的话,就能把衣服烤干,身上也会暖和。” “这不难,”小玛丽说,“枯柴在脚下到处都咔嚓作响;先把马鞍递给我。” “你要干吗?” “给小家伙铺一张床:不,不是这样,翻转过来;他在四下去的地方不会滚出来;里面还有牲口背上的热气呢。您看到那边的石子吧,捡来在两边垫稳!” “我呀,我可看不到石子!你有猫一样的眼睛!” “瞧!已经弄好了,热尔曼。把您的披风递给我,我来把他的小脚裹上,我的披风盖着他的身子。瞧!他睡在那儿,不就跟在他的床上一样吗!摸摸看,他热烘烘的!” “当真!你照顾孩子很在行,玛丽!” “这并不难。现在,在您的口袋里找出火镰来,我来摆好木柴。” “这柴烧不着,太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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