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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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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芒戈醒过来时,那条船已经扯起帆,向下游驶去。塔芒戈由于隔天饮酒过度,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他叫唤他的老婆爱谢。有人告诉他,说她不幸得罪了他,他已经把她当作礼物送给白人船长,船长已把她带上船去了。塔芒戈听见这个消息十分惊愕,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接着他拿起步枪,由于那条河要转几个弯才能入海,他抄着最近的路向一个小港奔去。那小港离河口约一百公里半路程。他希望在那里可以找到一只舢板,他跳上舢板可以追上那条大船。由于河道弯弯曲曲,大船一定会缓缓行驶。他没有猜错:事实上,他果然来得及找到一只舢板,追上了那条贩奴船。 勒杜看见他吃了一惊,听见他要索还他的老婆更加吃惊。 “送给人家的财物是不能要回去的,”他回答。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黑人苦苦哀求,提议情愿交还他用奴隶换来的一部分东西。船长哈哈大笑,说爱谢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他想把她留下来。可怜的塔芒戈泪如雨下,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就像一个不幸的患者在经受外科手术一样。他忽而在甲板上打滚,嘴里喊着他的亲爱的爱谢;忽而又把脑袋撞在木板上,仿佛要自杀。船长始终无动于衷,对着他指指河岸,向他表示现在是他离开这条船的时候了;可是塔芒戈坚持不肯。他甚至于愿意献出他的金肩章,他的步枪和他的军刀。但一切全都没有用。 在争执不休的时候,“希望号”的大副对船长说: “昨天晚上船上死了3个奴隶;我们有空地方。我们为什么不逮住这个强壮的浑蛋呢?他一个人抵得上3个死去的奴隶。” 勒杜心里盘算:塔芒戈可以卖到3000法郎;这次赚大钱的航行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旅行了;只要他发了财,他对奴隶买卖就洗手不干,那么,他在几内亚海岸留下一个好的或坏的名声对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河岸上荒无一人,这个非洲武士完全是他的掌中之物。唯一重要的就是夺下他手里的武器,因为他手里拿着武器的时候对他下手是很危险的,勒杜于是问他要了他的步枪,仿佛要仔细察看一下以便确定它值不值换取美丽的爱谢。他扳弄枪机,故意倒掉了导火线的火药。大副这方面也拿起那把军刀玩弄;于是塔芒戈便被解除了武装;两个身体健壮的水手向他扑将过去,把他翻倒在地,着手把他捆绑。黑人的反抗十分英勇,他从初惊中清醒过来以后,尽管地处不利,仍然和那两个水手厮打了很久。凭着他的超人气力,他终于能够立起身来,他一拳就把那个抓住他领口的人打倒在地;另一个水手抓住他的衣服,他挣脱出来,留下一片衣服在水手手中,自己像个疯子似的向大副冲过去,想夺回大副手中的军刀。大副把刀朝他的脑袋一劈,脑袋顿时出现一道很大的伤口,可是不很深。塔芒戈又倒了下去。大家马上把他的手和脚绑得紧紧的。他一边反抗,一边发出愤怒的喊声,像只落网的野猪那样拚命挣扎;可是,等到他发觉一切抵抗都已徒然时,他便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了。只有猛烈而急促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好呀!”勒杜船长叫喊,“被他卖掉的黑人看见他也成了奴隶,就会开心地大笑一场了。就凭这一件事。他们会认为冥冥中的确有神灵存在的。” 可怜的塔芒戈血都流光了。昨天曾经救过6个奴隶性命的翻译,心地慈悲,走到塔芒戈身边,替他包扎了伤口,对他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他对他能说什么呢?我不知道。黑人一动也不动,像具死尸一样,不得不叫两个水手把他当作包裹一样抬到统舱里,放在给他准备的位子上。他有两天既不吃也不喝,甚至很少睁开眼睛,和他一同被囚的伙伴们,原来是他的囚徒,见了他在他们当中出现,不由得惊呆了。他们怕他怕得厉害,以致虽然是他造成了他们的苦难,他们也不敢对他的处境加以嘲骂。 趁着大陆上吹来的顺风,那条船很快就离开了非洲海岸。船长对英国巡洋舰队已经不再担心,现在一心只想着他驶到殖民地时,等待着他的巨额利润。他的黑檀木在海运中丝毫没有受到折损,没有发生传染病。只有12个黑人,并且是那些身体最弱的,由于中暑死去,这不过是一件区区小事,为了使他的活人货物尽可能少受航行劳累的痛苦,他留意每天让奴隶们上一次甲板。这些可怜虫每天分3批轮流在一个钟头内贮备他们一整天所需要的新鲜空气。水手中的一部分人全副武装监督他们,以防他们叛变;同时,也留意到决不全部除去他们的镣铐。有时一个会拉小提琴的水手还开个音乐会来给他们享受一下。这时候便会发生一种很奇怪的景象:这些黑色的面孔都转过来对着音乐家,脸上那种呆滞的绝望表情逐渐消失,哈哈大笑,还在铁链的许可范围内拍着手掌。体育锻炼对健康是必要的。因此勒杜船长最有益的健身术之一,就是经常叫他的奴隶们跳舞,就像人们要使上船即将远航的马儿用前蹄踢蹬一样。 “来吧,孩子们,跳舞吧,娱乐吧。”船长用雷鸣般的声音说,同时把一根赶驿车用的粗马鞭子抽得噼啪作响。 可怜的黑人们马上跳跃起来和跳起舞来。 塔芒戈因为伤口未愈,在升降口下面留了一段时间。后来他终于在甲板上出现了;起初,他在一群胆小害怕的奴隶中间高傲地昂着头,向船四周无边无际的海面悲哀而默默地望了一眼;然后,他躺下来,或者不如说,他随身倒在船桥的木板上,甚至都顾不上把铁镣整理一下,免得让铁镣硌得不舒服。勒杜坐在后甲板主桅的后面,安闲地抽着烟斗。爱谢在他身边,没有上镣铐,穿着一件时髦的蓝布连衫裙,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羊皮拖鞋,手中捧着一个盛满各种酒的盆子,准备给他斟酒。很明显,她在船长身边担任着高级职务。一个憎恶塔芒戈的黑人,向他打手势叫他朝那边张望。塔芒戈回过头来,看见了爱谢,嘴里一声喊叫,像旋风一般站了起来,向主桅后面的后甲板奔去,看守他的水手们竟来不及阻止这种严重破坏航海纪律的违法行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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