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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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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不错,”杜玛努瓦夫人继续说,对于故事中最富有戏剧性的特色被人抢先说了出来,她未免有点不太高兴,“达尔西先生瞧了瞧那个口袋,听见一声低沉的呻吟,马上猜出了可怕的真相。他向哑巴们询问他们要干什么;哑巴们的回答是拔出他们的匕首。幸喜达尔西先生也是全副武装。他赶走了那些奴隶,从那只难看的口袋里拉出来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那女人处在半昏迷状态,达尔西先生把她带回城里,安置在一个可靠的人家中。” “可怜的女人!”朱莉说,她开始对这故事感兴趣了。 “您认为她已脱险了吗?完全没有。那个妒忌的丈夫——因为她有一个丈夫——鼓动居民闹事,他们拿着火把包围达尔西先生的房子,想把他活活烧死。我不十分知道事情的结局;我所知道的,就是他顶住了包围,最后终于把那女人转移到安全地点。后来好像,”说到这里,杜玛努瓦夫人突然改变了表情,而且用·非·常·虔·诚·的·鼻·音说,“好像达尔西先生劝她改信了天主教,受了洗礼。” “达尔西先生娶了她吧?”朱莉微笑着问。 “关于这一点。我可不能够对您说。可是那个土耳其女人……她有一个怪名字,她叫埃米尼……她热烈地爱着达尔西先生。我妹妹对我说这土耳其女人总是管达尔西先生叫‘索蒂尔’……‘索蒂尔’是土耳其语或者希腊语,意思是:我的救命恩人。厄拉莉说她是我们所能见到的最漂亮的妇女之一。” “我们为了他的土耳其女人要向他宣战!”朗贝尔夫人大声说,“对不对呀,女士们?一定得给他吃点苦头……再说,达尔西的这个行动并不使我感到惊异。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慷慨大度的人,我知道他的一些作为,我每逢讲起它们时就不由得眼泪往上涌。——他的伯父死后遗留下来一个私生女;这个私生女,他的伯父生前从来没有认领过,死后也没有遗嘱,这个私生女就完全没有继承权。达尔西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想把遗产分给她一份,而所分的一份数目之大,连他的伯父自己也不会这样分。” “这个私生女好看吗?”德·夏韦尔尼夫人带着恶意问,她开始觉得她需要说点达尔西先生的坏话,因为她无法把他驱逐出她的思想。 “啊!亲爱的,您怎么能作这样的假定呢?……再说,他伯父死的时候达尔西先生还在君士坦丁堡,看来他还没有见过这女孩子。” 夏托福尔、佩兰少校和别的几个客人来了,打断了这场谈话。夏托福尔坐在德·夏韦尔尼夫人身边,利用大家高声谈话的时刻对德·夏韦尔尼夫人说: “看您的模样好像很不愉快,夫人;如果我昨天对您说的话是其中原因,那我真是不幸极了。” 德·夏韦尔尼夫人没有听见他的话,或者不如说她不愿意听见他的话。夏托福尔一肚子怒火,把话又重说一遍,他得到的是一个比较冷淡的回答。使他更加生气了;朱莉在回答以后立即参加了大伙的谈话,而且换了个坐位,远远地离开了她那位不幸的崇拜者。 夏托福尔毫不气馁,他徒劳地花了不少心血,只想取悦于德·夏韦尔尼夫人;她却心不在焉地听他说话,她只想着达尔西先生快要到来,同时还自问:为什么这样想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她早该忘记掉,而且大概他也忘记她好久了。 终于,听见了一辆马车的声音;客厅的门打开了。“哎!他来了!”朗贝尔夫人嚷起来。朱莉不敢回头,可是脸色苍白得厉害。她霎时间觉得十分寒冷,不得不集中全身气力来使自己恢复正常,不让夏托福尔注意到她外表的变化。 达尔西吻了朗贝尔夫人的手,站着同她谈了好一会儿,然后坐在她的身边。这时候周围是一片寂静:朗贝尔夫人似乎在等待熟人们自己相认。除了老实的佩兰少校外,夏托福尔和别的男子,都用带点吃醋的好奇心仔细打量着达尔西。他是刚从君士坦丁堡回来的,比之他们他占很大的优势,这就足以使他们采取一种拘束刻板的生硬态度,像通常对待陌生人一样。达尔西没有注意到任何人,他头一个打破沉默,谈了谈天气和旅程,这都无关重要;他的声音温和而悦耳。德·夏韦尔尼夫人大着胆子望了他一眼,她只看见了他的侧面。她觉得他消瘦了,神情也改变了……总之一句话,她对他很有好感。 “亲爱的达尔西,”朗贝尔夫人说,“请看看您的周围,您能不能在这儿找到您的一位老朋友。”达尔西回过头来,看见了朱莉。到目前为止,朱莉一直用帽子遮住面孔。他急忙站起身,嘴里发出一下惊讶的喊声,伸出手向她走过来;然后他又突然停了下来,仿佛后悔自己表现得过分亲昵似的,他向朱莉深深地鞠了一躬,用·适·当·的言词向她表过了重新见到她非常高兴。朱莉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客套话,面孔涨得通红,因为她看见达尔西继续站在她面前而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久她就镇静了下来,这时轮到她向他注视,眼光既漫不经心又仔细观察,社交界的人士如果愿意,都会运用这种眼光。他是一个高大而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表情冷静沉着,可是这种冷静沉着似乎不是来自心灵的惯常状态,而是心灵影响面部表情的结果。他的前额已经开始有了显著的皱纹。他的眼睛深邃,嘴角向下弯,两边太阳穴的头发已经脱落。可是他还没有超过30岁。达尔西穿着很朴素,不过颇有风度,这种风度表明他习惯于在上流社会出入,而且对许多年青人整天考虑的问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朱莉很愉快地作了这种种观察。她还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相当长的伤疤,他用一绺头发将它掩盖,但是并没有完全盖住,看起来是军刀砍的。 朱莉坐在朗贝尔夫人旁边。在她同夏托福尔中间有一张空椅子;可是达尔西一站起来,夏托福尔马上把一只手扶住椅背,让交椅支在一条腿上,还保持着平衡。很明显,他是想保留住这把交椅,就像园丁的狗守住那箱燕麦一样①,达尔西只得始终在德·夏韦尔尼夫人面前站着。朗贝尔夫人可怜他,在她坐着的长沙发里让出一个位子,请达尔西坐下,这样达尔西就靠近朱莉了。他赶忙利用了这个有利的位置,和朱莉开始一场连续不断的谈话。 -------- ①来自谚语。园丁的狗看守燕麦,自己不吃,也不让别人(牛、马之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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