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缪塞 >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 上页 下页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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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 我们决定要做一次长途旅行,便来到了巴黎。必要的准备和待处理的事务需要点时间,所以得在旅馆里租套房间,住上一个月。 离开法国的决定完全改变了我们的面貌:欢乐、希望、信任全都同时恢复了;一想到即将远行,就不再忧愁,不再吵架了。现在有的只是幸福的美梦、海誓山盟;我真心实意他终于想让我亲爱的情妇忘掉她所忍受的所有痛苦。对于她的无限深情的爱和她的百般忍让,我又怎能无动于衷呢?布里吉特不仅宽恕了我,而且还准备为我做出最大的牺牲,准备抛弃一切跟随我。我越是觉得不配她对我的这番真情,我就越是想在将来用我的爱来补偿她。我的善良天使终于战胜了一切,敬慕和爱情在我心中占了上风。 布里吉特呆在我身旁,低头在地图上寻找,我们将去蛰居的地方。我们尚未最后决定去哪儿,但我们觉得这种犹豫未决有着一种极其强烈、极其新鲜的乐趣,以致我们可以说在假装什么都无法确定似的。我们在图上寻找落脚处的时候,我们头碰着头,我还用手搂住布里吉特的腰肢。“我们去哪里?我们将干什么?新生活在何处开始?”当我满怀着若许希望,有时抬起头来时,我怎么才能描绘得出我的感受来呢?看着这张因过去的痛苦尚苍白的脸在笑对未来,它是那么地美丽和安详,我心里有多么懊悔呀!当我这么搂着她,看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一边窃窃私语,告诉我她拥有的财产、她的希望以及我们将来的隐身之处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全掏给她。幸福的计划啊,你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惟一的真正的幸福! 大约一个星期前,我们一直在忙着买衣购物。这时候,有一个年轻人来到我们住处,他给布里吉特送来了一些信。他同她谈完话之后,我发现她神色忧伤,神情沮丧,可是,我只知道信是寄自N城的,其他情况一概不知。而N城就是我第一次谈过恋爱的地方,布里吉特仅有的几个亲人还住在那儿。 这时候,我们的行前准备正在匆忙地进行着,我的心里装着的只有一门心思:赶快离开这里。与此同时,由于心里美滋滋的,我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当我早晨起床,看见阳光照亮了窗户的时候,我感到极其兴奋,极其陶醉。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布里吉特睡着的房间。她醒来时,不止一次地发现我跪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睡觉,以致忍不住泪水涟涟的。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她相信我是真心忏悔了。如果说我因为对我第一个情妇的爱,以前曾于过一些疯狂的事的话,那我现在可是不知比以前疯狂多少倍。所有一切极度的激情所能引起的奇特或狂暴的东西,我现在都在狂热地去追寻着。我把布里吉特奉若神明,尽管我都当了她半年的情人了,可每当我靠近她的时候,我就觉得是第一次看见她似的。我几乎都不敢去吻一吻我那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虐待着她的这个女人的裙摆。她只要一开口,我便浑身一颤,仿佛我从未听见过她说话的声音似的。我忽而扑到她怀里抽泣着,忽而又无缘无故地放声大笑。我谈起自己过去的行径时只有痛恨和厌恶,我真希望在什么地方有一座为爱情而建的神庙,让我好在其中受一次洗,涤净自己的心灵,然后穿上一件特殊的衣服,从今往后,什么也不能把它从我身上扒去。 我看见过蒂提安画的那个圣托马斯把手指按在耶稣的伤口上,所以我常常想到他:如果我敢于把爱情同一个人对上帝的信仰做一个比较的话,我就可以说我和他很相像。他那张不安的脸上几乎还留有怀疑的神色,但却已经是崇奉有加了,这张脸上的那种表情应如何称呼它呢?他触摸着伤口,一种惊诧的亵渎的表情留在了张开的嘴上,那张嘴在轻轻地默持着。他是个信徒?抑或是一个不信教的人?他是不是因为冒犯了神明而在痛悔?他也好,画家也好,包括看着他的你也好,你们对此都全然不知。救世主在微笑,而所有的一切,宛如一滴露珠在无尽恩泽的光辉中被吸收进去了。 我就是这样,在布里吉特面前,一声不吭,好像时刻在担惊受怕。我害怕她仍旧心存恐惧,害怕她看见我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反而心生疑虑。但是,半个月过后,她已经看清楚了我的心。她明白了,我看到真心实意,我自己也变得真心无二了,而且,由于我的爱是来自她的勇气的,所以她对我的爱和她的勇气都不怀疑了。 我们的房里乱七八糟的,堆满了凌乱的衣服、乐谱、铅笔、书籍、包裹,而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上面,我们十分喜爱的那张亲爱的地图一直摊开在那里。我们走来走去的。我随时停住,跪在布里吉特的面前,她便说我偷懒,笑嘻嘻地说全让她干活,我一点用也没有。我们一边收拾行装,一边按考虑的那样安排着计划。去西西里岛可是很远很远的。但是那儿的冬天舒服极了!那儿的气候是最宜人的。热那亚倒是很美,彩色的房屋,成行排列的贴墙果树葱绿的花园,背后便是亚平宁山脉!但是,这座城市太嘈杂,人多又乱!街上走过的三个人中便有一个神甫和士兵。佛罗伦萨显得凄凉,中世纪的遗风尚在。城中房屋,窗户上都有铁栏杆,房屋呈褐色,令人不快,让人无法忍受。如果去罗马,那又怎么样?我们旅行并不是让自己眼花缭乱的,更不是去学点什么东西的。如果去莱茵河畔如何?但是季节快要过了,而且,尽管我们不是去看人来人往的,但去一个地方,人烟稀少,总还是有点不对劲儿的。去西班牙呢?有太多的麻烦:走起路来像在打仗,而且还得预防一切意外,甭想好好休息。去瑞士!如果嫌去那儿的人多,那让傻瓜别去好了。那儿有三种上帝钟爱的颜色,灿烂辉煌:天空的湛蓝。原野的碧绿和雪山峰顶的雪白。“咱们去吧,咱们去吧,”布里吉特说道,“让我们像两只鸟儿似的飞去吧。亲爱的奥克塔夫,让我们以为咱俩是昨天刚刚认识的。您在舞会上遇到了我,我很讨您的喜欢,而且我爱您。您跟我说道,在离这儿见法里的地方,有一个我不知道叫什么的小城,您爱过一个叫皮尔逊太太的女人,在您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压根儿就不想打听。您难道不会向我倾诉您同因为我而离开的一个女人的爱情吗?而我也要悄悄地告诉您我不久之前还爱过一个让我不幸的混账男人。您为我抱屈,您让我别再说下去,因此,我俩商定今后永远不再提这些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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