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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农人继续说:

  “并且它的味道不错,是最好的味道,不像另一个难闻。喔!这个泉水,我敢担保它是好的!本地的水,我都认识,自从五十年来,我一迳望见它们流着。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更好的,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歇了三五秒钟,他又说道:

  “并不是为了做广告我才说这一套!的的确确不是。我想当着您的面做种试验,真正的试验,不是您那种制药的试验,而是在一个病人身上的试验。我可以打赌它会医得好一个风瘫了的病人,既然它这样热,味道又这样好,我拿它打赌!”

  他像是在脑子里搜索什么事情,后来又像是望着附近各处的小山顶上,看看能不能找着他指望的那个风瘫了的病人。他没有法子发现他,他的眼睛转向大路了。

  在相距两百公尺远的地方,可以辨得出那个游荡者的两条不动的腿子露在路边,他的身子被杨柳的树杆遮住。

  阿立沃把手举在额头上做着遮阳,并且向他的儿子问:

  “是不是克洛肥司老汉还在那儿?”

  巨人笑着说:

  “对呀,对呀,是他,他不是走得像一只野兔那么快的。”

  于是阿立沃对着昂台尔马向前走了一步,并且显出一种郑重而深刻的信心说:

  “请您留心,先生,请您听我说,在那边有一个风瘫了的人,是医生先生很认识的,那是一个真正的,十年以来,我们没有看见他走过一步。请您说罢,医生先生?”

  拉多恩肯定地说:

  “喔!那一个,倘若您医得好他,那么您的泉水,我每杯出一个金法郎来收买。”

  随后拉多恩转过来向昂台尔马说:

  “那是一个老害着痛风病的人,左腿得的是一种痉挛性的收缩症,右腿是完全瘫了的;简而言之,我相信,一个无从医治的。”

  阿立沃让他说着,后来他从从容容接上去;

  “既然这样,医生先生,您可愿意在他身上试验一个月?我不说那一定医得好,我一点也不那么说,我只要求用他来做试验。现在,我和巨人,本预备要掘个坑去埋掉那些石块,既然这样,我们就掘一个坑给克洛肥司;他将来每天早上在坑里待一点钟;以后我们再看,就这样,我们再看!……”

  医生喃喃地说:

  “您不妨试试。我可以保证您将来不成功。”

  但是昂台尔马受着一种类似奇迹的痊愈希望的引诱,很愉快地接受了农人的意思;于是他们四个一同回到了那个坐在日光里始终不动的游荡者身边去。

  那个偷着打猎和捉鱼的老汉是懂得诡计的,他故意假装拒绝,推托了好半天才让人来说服;条件就是昂台尔马按日给他两个金法郎去做他将来待在水里的钟点费。

  后来买卖就这样说妥了。并且还决定那个坑一经掘好,克洛肥司当日就要在坑里沐浴。昂台尔马以后要拿些衣服给他穿,阿立沃父子俩要把他们搁在天井里的一个旧的牧人棚子抬过来给他,使得这个残废人可以在棚子里换衣服。

  随后,银行家和医生都回到镇上来了。他们在镇口边分了手,医生回家去应诊,银行家去等候妻子,她在九点半光景要到浴室来。

  她差不多立刻就出现了。全身的装饰,从头到脚,都是玫瑰色的,玫瑰色的帽子,玫瑰色的阳伞和玫瑰色的脸儿,她像是一个黎明女神,并且为了免得绕路,她从旅馆前面的急坡直奔下来,像是一个鸟雀,扇着翅膀,跟着石块一跳一跳向前蹦过来。一下望见了她的丈夫,她就高声说:

  “哈!地方真好看,我是十分满意的!”

  在那个寂静的小风景区里,有三五个忧郁地闲荡的浴客,他们看见她经过都回过头来,玛尔兑勒仅仅只着一件衬衣,正在台球室的窗口边吸着烟斗,他的对手洛巴尔末坐在一只角儿里对着一杯白葡萄酒出神,玛尔兑勒叫了洛巴尔末一声,一面哒着舌头说道:

  “了不得,真是一点甜蜜蜜的东西。”

  基督英走到浴室里了,用微笑向着坐在大门右边的出纳员打了招呼,又向坐在左边的前任监狱看守道了早安;随后,拿出一张沐浴票子交给一个打扮得像女酒保样的女招待,就跟着她走进了一条过道,沐浴雅座的门都是开在过道里面的。

  女招待请她走进了一间雅座:雅座的地方相当宽大,墙上毫无装饰,家具只有一把椅子,一面镜子和一个鞋拔子。此外地上有一个墁着黄土色水泥的腰圆形大坑,那就是浴池了。

  那妇人把一个开关,类似街道公用水管上的那种开关扭开,于是泉水从一个开在池底用铁栅子掩着的小圆口子里涌出来,不久水就满到了浴池的边上,过满的水量从一条藏在墙子里的管子流走了。

  基督英把随身女佣人留在旅社里没有带出来,这时候她不要那个倭韦尔尼妇人帮着来宽衣解带而只独自待在雅座里,说是倘若有什么事情或者要用贴身衣衫,她就会按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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