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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昂台尔马高兴极了,却只这样说:

  “正是这样的!您打开了窍门,什么神秘都消灭了。您是一个可宝贵的人才,沃白里先生。”

  仅仅只有他以及侯爷和波尔·布来第尼懂清楚了。也仅仅只有共忒朗没有细听。其余那些人,都张着眼睛和耳朵对着工程师的嘴巴,都由于诧异所以一直恍恍惚惚。尤其巴耶夫人母女俩本都是很信宗教的,认为这种现象原是上帝安排的,并且是按照他的神秘莫测的方法完成的,而沃白里竟这样来作说明,使她俩都怀疑那是不是有些反宗教的成分。母亲认为应当说:“天意是很惊人的。”饭桌中段的女客们都点头许可,也因为听见了那一篇懂不明白的话觉得心里不安。

  李基乙先生,面色像红砖样的人,高声说:

  “昂华尔的矿泉都是可以从火山方面或者月球方面来的,到现在我已经用了十天,而我还感不到一点效力。”

  硕富耳先生两夫妇对于李基乙先生的话提出抗议,因为他们那个身体畸形发展的孩子的右腿渐渐动得了,这是已经医治了六年之久没有发生过的效力。

  李基乙来答辩了:

  “这证明了我们的病原是彼此不相同的,还用多说;这不能证明昂华尔温泉医得好胃病。”

  他由于这种毫无用处的新试验,像是很生气的。

  但是莫乃巨先生也根据他的女儿的情形发言,肯定这一周以来,她渐渐容受得各种食品不必每顿饭定要半途逃席。

  他这个大个儿女儿脸红了,对着她跟前的那盘食物低下了脑袋。

  巴耶夫人母女们也同样觉得自己都比以前好了些。

  这一来,李基乙不高兴了,突然转过脸来对着她们说:

  “您两位可都是胃疼,夫人们?”

  她母女俩同时回答:

  “简直,是呀,先生。我们一点也消化不动。”

  李基乙差不多从椅子上跳起来,一面吃着嘴说:

  “您两位……您两位……不过只须瞧一瞧自己。您两位都害胃疼,您两位,夫人们?那是您两位吃得太多。”

  巴耶老夫人变成很生气的了,答辩道:

  “对于您,先生,这句话是不必怀疑的,因为您很表现那些失掉了胃口的人的特性。俗语说得对呀,好的胃口造成和蔼的人。”

  一个很干瘦的老夫人,谁也不知道她的姓名的,用权威态度说:

  “我相信大家靠着昂华尔的泉水都可以把病医好一些,倘若旅馆里的大掌锅略略记得起他弄的伙食是给病人吃的。他现在真是给我们吃着好些无法消化的东西。”

  于是陡然一下,全桌的人意见完全一致了。那是一种攻击旅社经理人的公愤了,因为他给大家吃的总是龙虾,熏过腊过的冷猪肉,酸汁凉拌鳗鱼和卷心白菜,对呀,说到卷心白菜和香肠,真都是世界上最不消化的食料,因为桌上这些人都受过盘恩非、拉多恩和何诺拉三个医生的一致吩咐,只许吃家禽的肉,瘦而嫩的肉以及新鲜蔬菜和牛乳之类。

  李基乙气得发抖了:

  “医生们是否不应当监视温泉站的伙食,而把有关食物的如此重要的选择权交给一班老粗?像这样,他们每天把冷鸡蛋,冷咸鱼和火腿给我们做头一道菜吃……”

  莫乃巨先生打断他的话了:

  “喔!对不起,我女儿仅仅对于火腿能够好好地消化,而且那是由马斯卢绥尔和雷沐梭两位名教授吩咐她吃的。”

  李基乙高声说:

  “火腿!火腿!简直是一种毒药,先生。”

  于是忽然间,整个餐桌分成了两派,这一些人容纳得火腿,另一些人不容纳。

  后来,开始了一场无从结束的争论,那是每天必然重复述起的有关食物分类的争论。

  牛乳本身也成为热烈争论的对象,因为李基乙在皤尔多的时候,每次喝了一杯牛乳必然立刻感到不消化。

  沃白里因为有人否认他所崇拜的东西的品质也生气了,他答道:

  “不过,老天呀!先生,倘若您害的是消化不良症,我害的是胃炎症,那么我们的食物自然也非各有分别不可,这正像近视眼和老花眼同样是眼睛的毛病,而彼此需要的眼镜上的玻璃却绝不相同。”

  后来他又说:

  “我个人,每逢喝了一杯红酒的时候,我总是呼吸迫促的,并且我认为世上对人类最有害的东西莫过于红酒了。一切喝水的人都活到百岁,至于我们……”

  共忒朗笑着说道:

  “说句真实的话,没有葡萄酒又没有……婚姻,我就会觉得人生是够单调的。”

  巴耶夫人和她的女儿都低着眼睛了。她们平时都是放量喝着上好的红葡萄酒,绝不搀水的;她们的两代寡居好像是指出了她们从前各自对待丈夫也都应用过相同的方法,因为女儿只有二十二岁,而母亲不过四十光景。

  但是素来欢喜说话的昂台尔马,那时候却一直是不说话,在沉思着。他忽然向共忒朗问:

  “您可知道阿立沃那家人住在哪儿?”

  “知道的,刚才有人把他们的房子指给我看过。”

  “您饭后可能够引我到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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