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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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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不能这样做。这等于承认人们所想的是对的了。反正我问心无愧。我可以理直气壮。要是我容许我的行动为恶意诽谤所影响,我才瞧不起自己哩。” 多丽把双脚伸口鞋子里,从手提包里拿出口红来涂嘴唇。 “好吧,亲爱的,你这年纪应该懂得自己拿主意了。” 她们冷淡地分了手。 但是多丽有一两句话曾使朱莉娅大为震惊。它们使她懊丧。她惶惶不安的是,闲话竞如此接近事实。不过这有什么了不起?多少女人都有情夫,可有谁管啊?而一个女演员呢。没人指望一个女演员该是守规矩的典型。 “这可是我的该死的美德。麻烦的症结就在于此。” 她原有自壁无怨的贞洁妇女的美名,诽谤的毒舌无从碰到她,可现在看来,仿佛她的名声正是她给自己建造的牢笼。然而还有更坏的。汤姆说她完全听命于他,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对她的莫大侮辱。这浑小子。他哪来这样大的胆子?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她巴不得为此痛斥他一番。可有什么用呢?他会否认的。唯一的办法是一句话也不说;如今事情已经搞得够糟了,她必须承受一切。不面对事实是不行的:他并不爱她,他做她的情夫是因为这满足他的自负,因为这使他得到各种他所企求的东西,因为这至少在他心目中给予自己一定的地位。 “假如我有头脑的话,我该甩掉他。”她恼怒地笑了一声。“说说容易。我爱他。” 奇怪的是,她细察自己的内心深处,憎恨这种侮辱的可不是朱莉娅·兰伯特这个女人,她对自己无所谓;刺痛她的是对朱莉娅·兰伯特这个女演员的侮辱。她常常以为她的才能——剧评家们称之为天才,但这是个分量很重的词儿,那么就说是她的天赋吧一一二并不真在于她自己,甚至不是她的一部分,而是外界的什么东西在利用她朱莉娅这个女人来表现它自己。它似乎是降临在她身上的一种奇异而无形的个性,它通过她做出种种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做出的一切。她是个普通的、有几分姿色的、半老的女人。她的天赋既无年龄又无形体。它是一种在她身上起着作用的精神,犹如提琴手在提琴上演奏一样。正是对这精神的简慢,使她着恼。 她想法睡觉。她习惯于在下午睡一会儿,只要一静下心来就能呼呼入睡,但是这一回尽管翻来覆去,却总是睡不着。最后她看了着钟。汤姆一般在五点稍过一点从事务所回来。她渴望着他;在他的怀抱里有安宁,和他在一起时,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她拨了他的电话号码。 “哈罗?是的。你是谁?” 她把话筒按在耳朵上,目瞪口呆。这是罗杰的声音。她把电话挂了。 〖十九〗 当天夜里朱莉娅也没有睡好。她听见罗杰国家来的时候,正醒着,开灯一看,钟上是四点。她皱皱眉头。 第二天早晨,她正想起身,他在石楼梯上卡嗒卡嗒走下来了。 “我可以进来吗,妈?” “进来吧。” 他还穿着睡衣和晨衣。她朝他笑笑,因为他看来那么精神饱满,那么年轻。 “你昨天晚上搞得很晚。” “不,不很晚。我到家才一点钟。” “撒谎。我看钟了。是四点。” “好吧。那就四点,”他欣然同意。 “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们看完了戏,到一个一地方去吃晚饭。我们还跳舞来着。” “跟谁跳?” “我们随便找了两个姑娘。汤姆早认识她们的。” “她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吉尔,一个叫琼。我不知道她们姓什么。琼是舞台演员。她问我能不能在你下一部戏里让她做个预备演员。” 反正她们俩都不是艾维丝·克赖顿。自从多丽提到以来,这个名字一直在她的头脑里。 “可那些地方不会开到四点钟。” “不,我们回到汤姆的公寓去了。汤姆叫我保证不要告诉你。他说你要火冒三丈的。” “噢,我亲爱的,我决不会为这一点小事冒火的。你放心,我一句话也不会说。” “要责怪的话,该责怪我。昨天下午是我去找了汤姆,安排了这一切。所有我们在戏里看到和在小说里读到的关于爱情的那套玩意儿。我快十八岁了。我想我应该亲自看看这都是怎么回事。” 朱莉娅在床上直坐起来,睁大了疑虑的眼睛盯着罗杰。 “罗杰,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一本正经,泰然自若。 “汤姆说他认识两个姑娘,都是不错的。两个原来都是他自己的。她们住在一起,所以我们打电话去请她们在演完戏后来找我们。他对她们说,我是个童男子,她们最好掷钱币来决定把我给谁。我们回到了汤姆的公寓,他把吉尔带进卧室,把起居室和琼留给我。” 这会儿她不是想着汤姆,而是波罗杰正在说的话弄得心慌意乱。 “我想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话也说不出来。热泪涌在眼眶里,簌簌地在脸上直淌下来。 “妈,怎么啦?你为什么哭啦?” “可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他走到她跟前,在她床边坐下,把她搂在怀里。 “亲爱的妈,别哭了。假如我知道说了会惹你烦恼,我就不会跟你说了。反正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嘛。” “但是太早了。太早。这使我觉得自己多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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