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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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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恨考斯第不容易叫醒。在煤矿上时,我总要死扯活拉把他叫起来,使他不至于迟到。可是,现在我倒很感谢他睡得这样沉了。我点灯穿上衣服,把衣物打在背包里——我的东西不多,所以一会儿就打好了——把胳臂套在背带里。只穿袜子穿过阁楼,一直到楼梯下面才穿鞋,把手里的灯吹熄。夜很黑,没有月亮,可是,我识得大路,到了大路上就向村子的方向走去。我走得很快,因为我打算在有人走动之前穿过村子。这儿离斯温根堡只有十二英里,我到达时,刚开始有人走动。这次夜路我永远不会忘记。路上除了我的脚步声外,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偶尔从农场那边传来一声鸡叫。后来天上露出一点既不是亮又不是黑的鱼肚白,接着,是晨曦微露,太阳出来,鸟儿全开始歌唱起来。还有那绿油油的田野、草地和树林,田里的小麦,被清晨的宁静光线照得金里泛银。我在斯温根堡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个小面包,然后上邮局打了一个电报给美国旅行社,叫他们把我的衣服和书寄到波昂去。” “为什么到波昂?”我打断他。 “我们沿莱茵河步行时在那里耽搁过,我很中意那个城市。我喜欢阳光照在屋顶上和河上面的那种情调,那些小街,那些别墅、花园、栗子树的大道和大学的洛可可式〔注:七七、十八世纪欧洲流行的纤巧华美的房屋装饰法。〕建筑。当时,我就想到在那儿待一个时候倒不坏。可是,我觉得在到达那里之前,该把外表收拾得象样一点。我的样子就像个流浪汉,敢说我如果找到一处供应膳宿的人家,要租赁一间房,人家不会信得过我,所以我坐了火车上法兰克福,去买了一个皮包和一些衣服。我在波昂断断续续住了有一年光景。” “你这番经历使你有什么收获呢?我的意思是说在煤矿上和在农场上。” “有,”拉里点头微笑着。 可是,他没有告诉我是哪些收获,而且那时候我已经很熟悉他的为人,他愿意告诉你时,就告诉你,他不愿意告诉你时,就会半开玩笑地把你的问题支开,再问他也是白费。我得提醒读者,这一切都是在十年之后他才告诉我的。在这以前,也就是我和他重又碰面之前,我一直就不知道他的行踪,或者他在干什么。拿我来说,他等于死了一样。如果不是由于我和艾略特的交往,经常使我得悉伊莎贝儿的生活经过、从而想起拉里,我肯定早已忘掉有这个人了。 三 伊莎贝儿和拉里解约后的第二年六月初,就和格雷·马图林结婚了。这时候,巴黎的游宴季节正处在高潮,艾略特有很多的盛大宴会要参加,当然不愿意离开,可是他的家族感情非常之强,对这种在他认为是履行社会责任的事,他绝不能不管。伊莎贝儿两个哥哥,供职的地点都太远,没法离开,所以只好由艾略特作一次不愉快的旅行,上芝加哥做伊莎贝儿的主婚人。他想起那些法国贵族都是穿着盛装上断头台的,所以特地上伦敦订做一套新晨礼服,一件青灰色双排钮扣的大衣和一顶丝绒大礼帽。回到巴黎来时,他请我来看他穿上这套衣装的派头。他选定他认为婚礼应当打的淡灰色领带,弄得他平日别在领带上的珍珠别针一点不显眼,正感到恼火。我建议他改用他那支翡翠和钻石的别针。 “我如果是客人——那可以,”他说。“但是,处在我要担任的主婚人地位,我的确觉得珠子是一种象征。” 他对这门亲事很高兴,认为从各方面看,都符合他的标准;谈起来时,就像个居孀的公爵夫人对于拉罗什富科家的幼子和蒙莫朗西家的女儿门当户对的结婚,谈得津津有味。为了明白表示自己的满意,他不惜重金买了一张纳蒂埃的法国王室公主的一幅精美画像,预备带去作为婚礼。 亨利·马图林好像给这对年轻夫妇在阿斯特街买下一幢房子,使他们靠近布太太家,同时离开自己在湖滨道的宫殿式府第也不太远。说也凑巧,而且我疑心这里面有艾略特做了手脚,在买下这幢房子时格雷戈里·布拉巴宗恰好在芝加哥,因此,房子的内部装饰就交给了他。当艾略特返回欧洲,放弃了巴黎的游宴季不参加而直接到了伦敦时,他带来了一些屋内装饰的照片。格雷戈里·布拉巴宗放手大干了一场。客厅和餐厅完全是乔治二世风格,非常华贵。书房是格雷将来的窝;格雷戈里是靠慕尼黑的阿马连堡宫一间屋子给他的启发来装饰的;除掉没有地方放书籍外,可以说无懈可击。至于卧室,把双人床除外,格雷戈里给这对年轻美国夫妇装饰得太舒适了,若是法王路易十五在这里会见他的蓬帕杜夫人也会同样满意,但是,伊莎贝儿的浴室连路易十五见到也会大开眼界;全是玻璃——墙壁、天花板、浴缸——墙上有许多银色的鱼在金色的水草中游来游去。 “当然,房子不大,”艾略特说,“但是,亨利告诉我,屋内的装修花了他十万块。对某些人说来,简直是一笔财产。” 婚礼是在圣公会教会所能做到的范围内极尽铺张的能事中举行的。 “不像巴黎圣母院的那种婚礼,”他心安理得地告诉我,“但是,就新教的婚礼来说,总算有气派。” 报纸的报导很象样,艾略特随便把些剪报扔给我看。他给我看伊莎贝儿和格雷的结婚照片,伊莎贝儿穿着新娘服装,个子很高但是漂亮,格雷虽然块头大,但是,身材长得不坏,穿着礼服稍微有点不太自如。还有一张新婚夫妇和伴娘们的照片,一张和布太太、艾略特一起拍的照片,布太太穿一件华贵的衣服,艾略特拿着新丝绒大礼帽的派头可以算一绝。我问他布太太身体怎样。 “体重减少了许多,而且我觉得她的脸色不大好看,但是人倒精神。当然整个婚事使她很累,不过,现在事情办完,她总可以休息一下了。” 一年后,伊莎贝儿生了一个女儿,根据当时的风气,她给她取名叫琼;隔了两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又根据当时风气,取名普丽西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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