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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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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 第二章 佩尔曼内德太太正在老参议夫人逝世的屋子里祈祷。她一个人跪在床旁边的一张椅子跟前,两手放在椅子上,孝服的下半身铺散在地上,头低着,嘴里喃喃地叨念着什么……她明明听到她的兄嫂走进早餐室里,听到他们犹犹豫豫地在屋子中间站住,等待她把祷告作完,但她并没有改变速度,直到祈祷词念完,她还干咳了两声,然后才庄严缓慢地整理一下衣服,站起身,向她的兄嫂走去。 她走路的姿势雍容娴雅,丝毫也不露窘迫的神色。 “托马斯,”她说,语调含着几分严凛,“让塞维琳来伺候母亲,真是把一条毒蛇揣在怀里。” “怎么?” “这个人快把我气死了。她简直能把人气得举止失常……当全家哀痛万分的时候,她却作出这样卑鄙的事,破坏别人哀伤的情绪,你说,她怎么会作出这种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她这个人贪得无厌,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她打开衣橱把母亲的绸缎衣服拿出来,包成一个大包袱,就要拿走。‘李克新,’我把她喊住,‘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老太太答应过把这些衣服给我!’……‘亲爱的塞维琳!’我忍着一肚子气,用温柔地语气给她解释,她这种着急的行为实在有失体统。你猜我的话可生了效用?她不但把绸缎衣服拿走了,而且还拿走一包衬衣衬裤。我当然不能和她动手,不是吗?……而且不仅她一个人这样……还有那些下女们……一筐子一筐子的衣服料子往外拿……这些人当着我的面就明目张胆地分赃,因为塞维琳手里拿着衣柜的钥匙。‘塞维琳小姐!’我说。‘请你把钥匙给我好吗!’你猜她怎么回答我?她居然恬不知耻地说,我没有权利吩咐她,她不是伺候我的,她不是我雇的,钥匙她要拿着,直到她离开这里的一天!” “盛银器的柜子钥匙在你手里没有?……那就好了,剩下的由她们胡闹吧。一个家庭一旦解了体,这种事是免不了的,特别是最近这两年,家里本来已经就没有什么规矩体统可言了。我现在不想把这件事弄大。再说这些衣服也都糟朽了……让我们了解一下,还剩下些什么。你有单册吗?在桌子上吗?好。咱们立刻就看一看。” 他们走进寝室去,安冬妮太太把死人脸上的一块白布揭开以后,三个人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 老参议夫人已经用缎子寿衣装殓起来,当天下午就要在大厅里入殓。这时离她咽气已经过了二十八个小时了。由于已经没有了假牙,所以她的嘴和两颊都陷下去,显得特别衰老,而下巴则见棱见角地向上翘着。当这三个人望着死者的幽然紧闭的眼皮,他们简直不能把死者和他们的母亲联系在一起。然而从老太太的一顶节日戴的女帽下,却露出她那光滑的红棕色的假发,和生时一般无二。这正是布来登街的三位小姐常以之取笑的那副假发……死人的被盖上撒着花儿。 “最漂亮的花圈已经送来了,”佩尔曼内德太太低声说,“家家全都送花圈来了……哎呀,真像全世界人人都有份似的,我把它们都摆在游廊上;你们一会儿一定得看一看,盖尔达和汤姆。真是一些让人伤心的漂亮花圈。这么宽的缎子飘带……” “大厅里布置得怎么样了?”议员问道。 “就要好了,汤姆。还要做的事已经不多了。室内装饰匠雅可伯斯手脚不停闲地忙。还有那……”她啜泣了一会儿……,“那寿材刚才也来了,现在你们该换孝服了,亲爱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把那块白布拉到原处。“这里很冷,可是早餐室里已经有点暖气了……让我来帮你一把,盖尔达;小心别把斗篷弄脏了……我能吻你一下吗?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虽然你老是讨厌我……不会的,我替你摘帽子,一定不会弄乱你的头发……你那美丽的头发!母亲年轻的时候头发也跟你的一样。但你比她要漂亮多了,可是有一个时候,我那时已经出世了,她真称得起是个美人儿。可是现在呢……还不是像你们的格罗勃雷本常常说的那样:到头来什么人都得回到土里去……? 真不像他这样的人能想出来的话……啊,汤姆,这里是几本最重要的册子。” 这时他们已经回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围着圆桌坐下。托马斯先生在审察物品登记本,这些物件将来要分给几个亲属子女……佩尔曼内德太太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她哥哥的脸,她的神色又紧张又兴奋。她准备和哥哥商量一个问题,她的全部思想都在惊惧不安地盘算着这个问题,几小时以后这个问题一定得提出来讨论。 “我想,”议员开口说,“应该和祖父去世时一样,礼物应该归还原主,这样……” 他的妻子这时打断了他说的话。“对不起,让我插一句,托马斯,我觉得……你弟弟也应该在这里。” “哎呀,老天,克利斯蒂安!”佩尔曼内德太太喊道。“我们把他忘了!” “对了,”议员说,他询问地看着妹妹。 “没有去叫他么?” 于是佩尔曼内德太太走去拉铃。但克利斯蒂安已经自己出来了。他的脚步相当急促,门也并不是轻巧无声地关上的。他皱着眉头站在屋中,一双深陷的小圆眼睛并不看某个人,只是从左边转到右边,他的嘴在那密密的红色的胡子下面不安地张开又闭上……他好像心气不平,要找人打架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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