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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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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克洛伏特打算在一个星期日的早上出发。他认为有必要为告别喝上一杯。大家都一样参加,只我一个人没受到邀请,霍肯斯、斯通和帕克则没有听他们的话。我很快就发现,这酒一直喝到班克洛伏特连大着舌头也说不了话才算完。他的酒友们跟他一样,醉得一塌糊涂。出发暂时是谈不到了。醉鬼们做了他们在这种状态下总要做的事:他们爬到灌木丛后面,睡觉去了。 这下怎么办?信儿必须送出去,可这些醉汉怎么也得睡到下午。最好是我去,可我很犹豫,我觉得,回来大概得四天,在这之前工作是肯定谈不上了。 我和塞姆·霍肯斯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他用手指着西边: “您不必去,先生,您可以把消息交给那边来的那两个人。”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两个骑手正向我们靠近。他们是白人,我认出其中一个是老向导,为给邻组送信到我们这儿来过几次。他旁边是位年轻些的男子,装束不像牛仔。我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勒住马。那个陌生人问我的名字,我告诉他之后,他就用友好、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我。 “原来您就是那位年轻的德国绅士,一人干这儿所有的活儿,别人都在犯懒。我一告诉您我的名字,您就知道我是谁了:我叫怀特。” 怀特是西边邻组的头儿,信儿就是要送到他那儿去的。他亲自前来,一定有什么原因。他下了马,把手伸给我,眼睛搜索着掠过营地。当他看见灌木丛后面睡着的人和酒瓶子的时候,一个充满理解但却决算不上友好的微笑浮现在脸上。 “他们大概喝醉了吧?” 我点点头。 “所有的人?” “是的。班克洛伏特先生想去您那儿,就开了一个小小的告别酒会。我去叫醒他……” “别去!”他打断了我的话。“让他们睡吧!我希望能跟您单独谈谈。刚才跟您站在一起的那三个人是谁?” “塞姆·霍肯斯、迪克·斯通和威尔·帕克,是我们最可靠的三个向导。” “啊,霍肯斯,那个古怪的小个子猎人!能干的家伙!我听说过他。这三个人应该站在我们一边。” 我招手让“三叶草”过来,随后问道: “您亲自来了,怀特先生,给我们带来什么重要的消息了吗?” “我只是想来看看是否正常,再和您谈谈——就和您。我们的活儿已经干完了,您的还没有。” “我们这儿地形复杂,而且我想……” “知道,知道!”他打断我。“我什么都知道。如果不是您使了三倍的力气,班克洛伏特大概还原地未动呢。” “可别这样说,怀特先生。我不知道您怎么会错误地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而且我的责任就是……” “安静,先生,安静!你们和我们之间有消息往来。我摸了他们的底,他们不知道。您试图护着这些酒鬼,这很高尚,可我要听实情。我看您太正直,不会告诉我的,所以我要问问塞姆·霍肯斯。来,我们坐下吧!” 怀特在草地上坐得舒舒服服的,他招呼着让我们也坐下。坐好后,他就开始询问塞姆·霍肯斯、斯通和帕克。三个向导讲出了一切,除了实情一句废话也没有。我尽可能地解释了一番,以缓和他们的严厉,为我的同事们辩护,但这无济于事。 同完以后,怀特又要我把我们的图纸和日志拿给他看。我可以不满足他的愿望,但为了不伤害他,我还是给他看了,因为我看出他对我是友善的。他专心浏览了所有的东西,当他问起来,我无法否认是我一个人画的图纸和写的日志,因为除我之外不曾有一人在这些纸上画过一道,写过一个字。 “从日志上看不出来单个人干了多少”他指出。“您的同事情谊搞得太过分了。” 这时霍肯斯讥诮地微笑起来。 “掏他的胸兜,怀特先生!那儿有个装烟草的铁盒儿。烟抽完了,可现在有几张纸在里头。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那大概是本私人日记,写的肯定和这本官方报告不一样,他把伙伴们的懒惰一笔勾销了。” 塞姆知道我自己做笔记,并把它装在随身携带的烟盒里。他把这事说了出来,让我很不高兴。怀特请我把这个也给他看看。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同事们配让我替他们无偿苦干,末了还要隐瞒真情吗?我不想害他们,但也不想对怀特不客气。于是我就把我的日记给了他,条件是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日记的内容。他通读了一遍,然后意味深长地点着头把它还给我。 “按理我应该把这些纸带走,交给有关部门。您的同事都是些无能之辈,一块钱也不该得;您却应该得到三倍的报酬。不过,照您说的。我只是想提醒您,这些记录值得小心保存,日后对您也许会大有用处。现在我们去叫醒那些好绅士们吧。” 他站起来大声呼唤,“绅士们”一个个眼睛直瞪瞪的,脸上一片茫然,从他们躺的树丛后走出来。班克洛伏特因为被搅了睡眠想要发火,但我一告诉他邻组的怀特先生来了,他就和气起来。两个人以前不曾见过面。班克洛伏特先给客人递上一杯白兰地,这下他可找错人了。怀特立刻利用这一建议提供的契机开始大加指责,班克洛伏特肯定从不曾受过这个。他先是惊得哑口无言,听了一阵,随后就扑向讲话的人,抓住他的胳膊,冲他喊道: “先生,您能否告诉我您姓甚名谁?” “怀特就是我的名字,这您已经听见了。” “您是干什么的?” “旁边那组的总工程师。” “我们这边有哪一个要对您下命令吗?” “我想没有。” “那好啊!我叫班克洛伏特,是这边这组的总工程师。那边也休想有人对我下命令,就是您也不行,怀特先生。” “不错,我们是平等的。”怀特平静地承认道。“我们两人谁都用不着接受对方的命令。但如果其中一个发现另一个损害了两人共同从事的事业,那他就有责任提醒对方。您的使命像是在酒桶里。我两小时前到这儿的时候数出十六个人都喝醉了,而且喝得……” “两小时前?”班克洛伏特打断他的话。“您已经来这么久了?” “可不是吗。我已经看了记录,而且知道了是谁做的。除了一个,而且是你们中最年轻的一个承担了所有工作以外,这儿过的纯粹是懒人国的日子!” 这下班克洛伏特猛然转向我,向我吼叫起来: “这是您说的,是您,没别人!赶快否认,您这个卑鄙的骗子,阴险的叛徒!” “错了,”怀特反驳道。“您这位年轻的同事很有绅士风度,他只说过您的好话,甚至还要替您辩护。我建议您请求他的原谅,因为您称他是骗子、叛徒。” “请求原谅?决不!”班克洛伏特嘲讽地笑起来。“这个‘青角’连三角形和矩形部分不清,还自以为是个测绘员。我们没有进展,就是因为他把一切都搞拧了,耽误了我们的事情。如果他不承认这一点,反倒诽谤我们,说我们的坏话,那……”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我已经忍耐了几个月,随这些人怎么看我,现在是告诉他们看错人的时候了。我抓住班克洛伏特的胳膊,把他疼得半截话说不下去了。 “班克洛伏特先生,您喝了太多的烧酒,酒还没醒。我看您还醉着,就当您什么也没说过吧。” “我醉着?您疯了!”他呵斥我道。 “是的,还醉着!因为如果我觉得您很清醒,而且是想好了才骂我的,那我就只好把您当成一个无赖打倒在地,听见了吗?您现在还敢否认您醉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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