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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认识埃特尔斯,丹尼尔·埃特尔斯吗?”

  她摇摇头,回答:

  “埃特尔斯……埃特尔斯……恶人……很凶恶的人。”

  “他杀死了我们的瓦瓦·德里克?听得见吗?瓦瓦·德里克?”

  “瓦瓦·德里克?在哪儿?”

  “他走了。但是我在这儿,你的姐姐塔胡亚·本德尔。”

  女人的眼里有了一点点生气。她问:

  “塔胡亚·本德尔?塔胡亚·本德尔?那是……我的姐姐。”

  “是的,你的姐姐。看看我,看看我,看认不认识我。”

  “塔胡亚……塔胡亚……托克贝拉,托克贝拉,托克贝拉是我,我,我。”

  “是的,你是托克贝拉。认识弗雷德·本德尔和列奥·本德尔吗?他们是我的儿子。”

  “弗雷德·本德尔……列奥·本德尔……弗雷德是我的,我的,我的。”

  “是的,他是你的,你爱他。”

  “爱……非常爱。”她点头,并且友好地笑了,“弗雷德是我的孩子,在我的怀抱里,在我的心上。”

  “你给他唱摇篮曲。”

  “摇篮曲,是的,摇篮曲。”

  “然后,我们的瓦瓦·德里克带着他和列奥来接你,到了丹佛。听见我说话吗?瓦瓦·德里克把你们带到了丹佛。”

  这个名字引起了她的回忆,但不是愉快的回忆。她悲伤地摇摇头,把手放到头上说:

  “丹佛……丹佛……我的……”

  “想想,想想,看着我,看着我。”

  她把两只手分别放在头的两边,用双手转动头部,使疯子看着她,补充说:

  “看着我,说出我的名字,现在就告诉我,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托克贝拉,是蒂博·韦特—埃伦。”

  “你是谁?”

  “你是谁,你,你?”她看着她的姐姐,眼光里面有了知觉和意志,并且回答:“你是……你是一个男人,是个男人。”

  “天啦,她不认识我,她不认识我。”塔胡亚抱怨说。

  “您对她要求太高了,”我说,“等到出现一道明亮的眼光的时候,就有希望让她有记忆,现在还为时过早。”

  “可怜的托克贝拉,可怜的妹妹。”

  她把她的头放到自己胸前,抚摸着她布满皱纹的面颊。这种爱抚对于这个不幸者来说,是破天荒第一次,她又闭上眼睛,脸上现出聚精会神的表情。但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她的注意力很快消失,让位于空虚的心灵,恢复了常态。

  阿帕纳奇卡向他的母亲弯下腰,问:

  “托克贝拉年轻的时候漂亮吗?”

  “非常漂亮,非常。”

  “那时,她的精神总是饱满?”

  “是的。”

  “她幸福?”

  “像草原上的花朵,阳光吻着她面部的露珠,她受到全部落的宠爱。”

  “谁夺走了她的幸福和她的灵魂?”

  “蒂博,就是被绑在树上的那个人。”

  “不对。”蒂博听得见每一句话,他大声说,“我没有让她变疯。是您的哥哥在我们分手的时候,使她疯癫的。您要指责他,不要指责我。”

  这时,马托·沙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

  “你这个狗杂种,你敢否认!我不懂得白人怎么感觉,怎么互爱。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从没有碰过这个妇人,她是不会丧失神志的,而是会一直过幸福的生活。她的眼神引起我的同情,她的脸色让我痛心。她不能控诉,不能得到公正。我宁愿代替她受苦。你承不承认,我们把你当做客人的时候,你骗了我们?”

  “没有。”

  “你是不是杀死了我们的战士?”

  “没有。”

  “好哇!你马上就听到,我将怎样回答你这种否认。”

  这位奥萨格人走到我们面前,问:

  “我的兄弟们为什么要带这个人到魔鬼头去?上面需要他?”

  “不需要。”温内图回答。

  “那就请你们听听,马托·沙科对你们说什么。我和你们一起来,是为了报仇。我们抓到了蒂博·塔卡,也会抓到‘将军’。到今天为止,我没有说什么。现在我知道,我不能得到‘将军’,因为其他人的仇比奥萨格人的仇更大。因此,我想得到这个蒂博·塔卡,我也必须得到他,而且是立即。我不想杀死他,不想用打狗的方式。我看到了你们的做法。你们给应该死去的人以生存的机会。蒂博·塔卡虽然属于我,我还请求你们讨论一下,把他交给我,他就可以和我斗,可以还手。如果你们不同意,想保护他,那我对不起,就开枪把他打死,而不征求你们的意见。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我的话完了。”

  他的要求提得突然,肯定是非常认真的。我们相信他每句话都会兑现。事情很简单,我们如果不允许他战斗,蒂博一刻钟后就成了一具尸体;如果允许,他就可能自卫而救出自己的生命。我们商讨的时间很短,只花了五分钟,就决定让他们战斗。蒂博当然拒绝。可是,他又担心,这个奥萨格人真的会开枪打死他,只好同意。在武器方面,马托·沙科很慷慨,让他的敌人挑选。选择的是子弹。根据温内图的命令,双方各打三枪,不能多打一枪。射击要同时进行,而且是相距50步。

  我在山谷外面划了这样一段距离,每端点一把火,把目标照亮。我们松开蒂博的双手。他的脚上仍然绑着一根皮带,不过他站得还是很舒服,并可以慢慢走动,但是逃跑不了。接着,我们把枪给他,给他三颗子弹,并把他带到场地上。我们所有的人当然都在场。那个妇人坐在火边。

  温内图发出信号,双方几乎像一个人一样射击,都没有击中。蒂博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不要笑,”我警告他。“你不了解奥萨格人。你临死前有没有什么愿望?有没有要我们履行的任务?”

  “如果我被打死,你们所有的人也都去见魔鬼。”

  “想那个妇人吗?”

  “你想她吧,她与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好。最后一个问题:‘将军’是不是丹尼尔·埃特尔斯?”

  “问他自己吧,别问我。”

  他又端起枪。温内图发出信号,枪响了,蒂博用手捂胸口,倒到地上。温内图弯腰检查了他的伤口。

  “就像在两步之内一样,正中心脏。他死了。”他说。

  奥萨格人慢慢走过来,看了看他,无声无息回到篝火边坐下。我们又挖了一个坟墓,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承担了这项工作。女人并不知道她成了寡妇,她的损失无论如何小于她的所得。

  我们安静地过了一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早上,我们又像昨天一样,很早动身。阿帕纳奇卡走在他母亲身边,说了许多话。不过,谈话都很简单。他表现得很拘谨,他曾经把蒂博·塔卡当做父亲。蒂博·塔卡这种死法,对他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荣誉感使他产生一种压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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