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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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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十三 德·沃尔玛夫人致多尔贝夫人 从意大利来的邮件,好像是特意等你启程以后才到达,以便惩罚你由于它而推迟你启程的时间。发现这个有趣的奥秘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丈夫;他注意到:马车八点钟就套上了马,而你却延迟到十一点钟才动身,其原因,并不是舍不得我们;你间了一二十次是不是十点钟了,十点钟通常是邮差经过此地的时间,可见你是在等邮差。 可怜的表妹,你已经被当场抓住,想赖也赖不掉了。不管莎约的预言准不准,这位如此疯狂的,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如此聪明的克莱尔,已经不能一直聪明到底了。现在,你已中了你花了许多力气才把我解脱出来的圈道①,未能为你自己保住你给我的那种自由。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来笑你?亲爱的朋友,要像你这样会开玩笑,就需要具有你这样的魅力和风度,并使玩笑本身具有亲切的和动人的格调。我们彼此都一样,有什么区别?拿由我引起的麻烦开玩笑,这,我怎么好意思呢?何况你是为了解脱我的困境才自找这份麻烦的。你心中的感情,没有一样不使我的心也产生一种激情;你的一切,甚至连你的弱点在内,都是你自己的美德的产物,而使我感到欣慰和高兴的,也正是这一点。对于我的错误,我当然会自己责备自己,感到痛心,但我觉得,你对于和你一样纯洁的感情也感到赧颜,这种假害羞的样子,就实在令人好笑了。 -------- ①我本想用“圈套”二字的,但由于多尔贝夫人有浓重的日内瓦女人的口音,所以没有用。参见本书卷六书信五。——作者注 现在,让我们回头谈来自意大利的信件,暂时把道德问题放在一边,不去谈它们。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到处都长篇大论地说教,因为,我们可以使读者打瞌睡,但不能使读者着急。现在,好了!我盼了许久才盼到的这封信,谈了些什么呢?除了我们那两位朋友的健康和给你的一封信以外,其他什么消息也没有。啊!好嘛!我看见你在笑,舒了一口气,因为,信既然到了,信中的内容,你早一点知道或晚一点知道,也不要紧。 不过,这封信尽管让我们等了很久才收到,但还是很有意思的,因为它散发出一种如此……不过,我只想跟你讲点新闻,当然,我讲的新闻,已经不新了。 与这封信一起寄到的,还有爱德华绅士给我丈夫的一封信,他一再向我们问好。在这封信中,的确有许多消息,而第一封信中,什么消息也没有。他们第二天要动身去那不勒斯,绅士在那里有些事情要办理;然后,从那不勒斯去游览维苏威……亲爱的表妹,你是否知道那里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吗?他们回罗马之后,克莱尔,你想一想,猜一猜他们回罗马去……爱德华要结婚……天啦,要娶那个可鄙的侯爵夫人为妻,可是,他又说她很坏。到底娶谁呢?洛尔,可爱的洛尔,她……唉……这桩婚事!……我们的朋友对这桩婚事只字未提。他们三人一起动身之后,就会到这里作最后的安排。我的丈夫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安排,不过,他深深相信圣普乐会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 我对你说实话,他不告诉我,倒真有点儿使我感到不安。我不知道其中的究竟,我觉得有些情况很奇怪,有些人的心理活动实在叫人不明白。一个如此高尚的男人,怎么能对这位侯爵夫人这么坏的女人如此情深?而她本人,脾气是那么的急躁和凶狠,怎么会对一个与她的脾气大不相同的男人如此喜爱呢?怎么能够把一种足以促使人做出犯罪行为的疯狂的迷恋美其名为爱呢?一个和洛尔的心同样宽厚、同样温柔和同样无私的年轻的心,怎么能容忍她当初的放荡行为呢?使许多诚实的妇女失足的爱情,为什么还要使她成为一个堕落的女人?亲爱的克莱尔,请你告诉我,把两个相爱但不相配的人分开,使两个相配但不互相了解的人结合,以一个人的爱情去战胜另一个人的爱情,把罪恶和不名誉的行为变为幸福和美德,既把他的朋友从一个泼辣的女人的手中救出来,同时又为他可以说是造就了一个伴侣……是的,她是不幸的,但是是可爱的,而且是诚实的,我相信,人们至少可以使她重新成为一个诚实的女人,克莱尔,请你告诉我,能做好这几件事情的人,反倒成了罪人吗?忍辱负重的人,反倒该加以谴责吗? 博姆斯顿夫人要到这里来了!到这里来,我亲爱的表妹,你以为如何?这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子,尽管她受的教育害了她,但她的爱情又把她挽救回来了;对她来说,爱情是通向美德的道路,这样一个女子,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奇女子。我过去的一切,和她恰恰相反,在周围的人都对我循循善诱的时候,我却走入了歧途,因此,谁有我这样钦佩她呢?是的,我堕落的程度比她轻,但我像她那样挺起身来了吗?我躲过了那么多的陷阱,做了那么多的牺牲吗?她从最可羞的境地上升到最光荣的地位;尽管她过去有罪,但她现在却比过去可敬一百倍。她是多情的,性格刚强的;她哪一点不如我们呢?尽管我已不再犯青年时期的错误,我也没有权利得到更多的宽容;我能得到人们的原谅吗?我不尊敬她,难道还要人家来尊敬我吗? 唉!表妹,当我的理智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也在这么思考。我隐隐觉得爱德华的这桩婚事是好的,我的朋友进行干预是对的。啊,舆论!舆论!人们真难摆脱它的束缚,它经常使我们做出不公正的事情。过去做的好事,被现在的坏事抹去了;而过去做的坏事,难道今后不论做了多少好事也把它抹不掉吗? 我让我的丈夫看出了我对圣普乐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感到不安。“他好像不好意思对我的表妹讲,”我说道,“他倒是不怯懦,但他太优柔……对一个朋友的错误太宽容……”“不,”他对我说道,“他已尽到了他的义务;我知道他还将继续这样做。除此以外,我就没有什么可告诉你的了。圣普乐是一个诚实的年轻人,我保证他不会把这件事情办坏的,你放心好了……”克莱尔,沃尔玛是不会骗我的,他也不会自己骗自己的。如此肯定的一句话,使我把心放下来了。我终于明白,我的种种疑虑,纯粹来自不必要的操心;如果我少一点虚荣,多一点公正,我就会觉得博姆斯顿夫人和她的地位是相称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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