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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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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对于这种光彩夺目的歌剧的言论,我收集到的就是这些;现在让我对你谈一谈我自己所看到的情形。 你在心中想象一个宽十五尺①长十五尺左右的匣子似的平台。这个平台就是戏台;在戏台两边,每间隔一段距离就放几扇屏风,屏风上潦潦草草地画了一些将在剧中出现的事物。最靠里边是一块大幕布,幕布上面也画有类似的东西,而且到处是窟窿,还有许多撕破的地方。随着配景的不同,它或者表示地上的坑洼,或者表示天上的云彩中间的空处。每一个上台的人触动一下这块幕布,就会产生一种类似地震的现象,令人看起来很有趣。天空是用几块浅蓝色的破布条表示的,像洗衣妇晾衣服似地用棍子支撑或悬挂在绳子上。太阳(有时候在戏台上也出现太阳)是一个放在灯笼里的火把。神和仙女坐的车子,是用四根木条构成的框架,像秋千似地挂在一根粗绳子上;在四根木条上放一块木板,神就坐在木板上,前面挂一块画得乱七八糟的粗厚布,作为这辆漂亮的车子驾乘的云彩。车于的下方有两三根蜡烛照明;蜡烛的气味很难闻,而且还结了许多烛花。当演员东奔西跑,在秋千上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喊叫的时候,蜡烛就冒出大量的浓烟,用来供奉车上的神。 -------- ①这里的尺,为古法尺。每一古法尺约相当三百二十五毫米。 车子是歌剧道具中最主要的东西,你根据它的情况,就可以推知其余。波涛滚滚的海,是用蓝色帆布或纸板做的长灯笼构成的,用几根铁钎平行地把灯笼穿起来,让几个小孩子晃动。雷声是一个笨重的车子在戏台地板上来回推动造成的(这种声音还不算是歌剧美妙的音乐中最难听的部分);闪电是由人把一把一把的松脂撒在火把上形成的;霹雳是一段烟火燃到末端点燃一个爆竹发出的响声。 戏台上还有许多小方形活门,在需要的时候打开,表示魔鬼就要从地穴中出来了。当魔鬼要升入空中的时候,人们便很巧妙地用褐色帆布内装稻草做的小魔鬼来代替他们升入空中;有时候也用真正的通烟囱的工人代替;他们悬吊在绳子上,在空中晃动。不过,如果绳子系得不牢,或万一断了,那就会酿成真正的悲剧:地狱中的鬼和长生不老的神就会掉下来,摔断胳臂,甚至有时候摔死。此外,使某些场面产生非常感人的效果的妖魔鬼怪,例如龙、蜥蜴、龟、鳄鱼和大蛤蟆,它们露出吓人的样子,在戏台上走来走去的,使人们看歌剧就等于看到了圣安东受诱惑的情景。这些怪物之所以个个都是那么活灵活现的,那要归功于一个不会装疯卖傻的撒瓦的呆子。 亲爱的表妹,就我从观众席上用观剧镜所看到的豪华的歌剧场面,大体上就是这个样子。不说你也知道;这些办法都是很隐秘的,因此,产生的效果很好。我向您讲的这些,都是我本人和一切像我这样没什么事干的观众都能看出来的情形。据说,为了使所有这些东西都能动起来,使用的机器是很多的;人们有好几次说可以让我去看个究竟,但我还没有好奇到去研究他们为什么搞这些小玩意儿竟愿意花那么多的力气。 为歌剧工作的人数之多,是不可想象的。管弦乐队和合唱队差不多就有一百人;舞蹈演员多得很,所有的角色都配备了两个或三个人①,这就是说,经常有一个或两个次要的演员准备去替换主要的演员;他们得了工资,却没有事儿千,他们巴不得不轮到他们,什么事儿也不干最好。尽管这样,去看戏的人仍然是很多。演了几场以后,一号演员(他是主角)就不演了,就让位于他的替换人了,然后,这个替换的人又让位于下一个替换他的人。剧院的门票钱还是收那么多,但演出的戏就差了。每个人买戏票就如同买彩票一样,不知道自己将中什么奖,不论结果如何,谁也不敢有怨言,因为,即使你知道这种情形,王家学院的高贵的院士也是不按公众的意见行事的,相反,倒是公众应当照他们的意见办。 -------- ①在意大利,就没有听说过同一个角色要配备两个人;观众是不允许这么做的,因此,剧院的票价也少得多:花钱太多,是反而看不到好戏的。——作者注 我不和你谈歌剧中的音乐,因为你对这种音乐是了解的。不过,你不了解的,是在演出过程中使整个剧院都震动的可怕的叫声和长长的呼啸声;女演员好像抽筋似地使劲扯开嗓门尖叫,两只手攒紧拳头贴在胸口,头往后仰,脸涨得通红,血管都鼓起来了,肚子不停地鼓动。我不知道怎么说她们好;说她们最难看呢,还是说她们最难听。她们的动作是多么使看的人难受,她们的歌声也同样是多么使听的人难受;更不可想象的是:受到观众鼓掌叫好的,几乎全是这种吼叫声。从他们鼓掌的样子来看,我们可以这么说:他们全是聋子,偶尔听到一两句刺耳的声音就高兴得了不得,就鼓掌要求演员再唱一次。在我看来,我认为:人们在歌剧院中对一个女演员的叫声鼓掌,和在杂耍场对一个江湖艺人的硬功夫鼓掌是一样的,对他们表演的样子是感到难受的,他们表演多久,观众就难受多久;不过,看到他们不出事故,平平安安地演完了,心里自然高兴,自然就要鼓掌了。请你想一想:用这样的唱法来演唱吉洛①极其温柔美妙的歌剧,是什么滋味。你想象一下:用这种方法来表演缨斯、美惠三女神、爱神和维纳斯,是什么样子,然后再评判它的效果!至于那些魔鬼,他们的表演还说得过去,音乐真有点儿地狱的味道,对他们正合适。因此,剧中的魔术、招魂弄鬼的把戏和各种各样巫师的舞蹈,就一直是法国歌剧中最受人欢迎的东西。 -------- ①吉洛(一六三五—一六八八),法国诗剧作家。 与这些唱得又准确又甜蜜的歌声密切配和的,是交响乐的声音。你想象一下,用那么多乐器毫无弦律地没完没了地奏出来的嘈杂声,和用低音拖腔拖调地奏出来的呼噜声,是多么难听。这真是我一生当中听到的最凄惨的和最令人厌烦的音乐;我听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就头痛得很厉害了。这有点儿像唱圣诗似的单调的声音,既不悠扬,也无节拍。偶尔奏出一段稍有变化的曲调时,全场的人就立刻跺脚,活跃起来,跟着管弦乐队中的某一个人①使劲地大声嚷嚷。他们一时之间为这种他们不太懂的音乐节奏感动得人了迷:他们的耳朵竖起来了,声音也大起来了,胳臂和腿甚至全身都摇晃起来,跟着他们根本跟不上的节拍②哼;而德国人和意大利人则不同:他们的感受在内心,他们感到了音乐的美,他们也紧跟音乐的弦律,但不做任何动作,从不拍掌跟着音乐打拍子。至少是雷吉阿里罗对我说过这个话,他说:在意大利,歌剧中的音乐尽管是那么动人,但人们也只是静静地听,从来没有看见过乐队和观众中有人做任何动作来表明音乐的美。然而在这个国家,大家都说乐器的声音太硬,歌声刺耳,一点也不柔和,音调的变化太猛、太突然,腔调太做作太拖沓,缺乏节奏,没有一点儿民歌曲子中的悦耳的音调。军乐乐器、步兵的短笛、骑兵的喇叭、各种号角、双簧管、街头歌手、小咖啡馆里的提琴手,所有这些,即使耳朵听力最差的人听起来,也是够刺耳的。并不是人人都是多才多艺的;一般地说,看来,在欧洲各国人民中间,法国人的音乐素质是最差的。爱德华绅士认为英国人的音乐素质也差,但区别在于:英国人虽懂音乐,但不怎么为音乐的命运操心,反之,法国人是什么权利都可以放弃,什么事情都可以认输,唯独反对别人说他们不是世界上的第一流音乐家。甚至有人公然认为:音乐在巴黎是一件国家大事;这也许是学斯巴达人的样,在斯巴达,有人把提摩太的竖琴上的弦割断了两根,那就是一件有关国家的大事嘛。你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实在是令人无话可说了。总之,巴黎的歌剧虽可以说是一种很好的政治教育,但风雅的人是不喜欢它的。现在,让我们回头来继续描述我们的见闻。 -------- ①指那位伐木工(“伐木工”,是当时歌剧院的管弦乐队的指挥的浑名。——译者)。——作者注 ②我认为:有人把法国音乐中的轻快的歌曲,和奔跑的母牛与一只想飞的肥鹅的跑声相比,是比得不错的。——作者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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