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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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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十七 致朱莉 现在,我终于进入了一股激流之中。由于我这整理和重抄你的信的工作①已经完毕,并把它们订成了一个集子,所以,我已开始经常进城里看戏和上饭馆吃饭,成天在上流社会中厮混。我无论看见什么和听见什么,我都要仔细研究;我还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个与你相像的人,因此,我在这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中一直不露声色,悄悄地暗中和你谈心;这并不是因为这种喧嚣闹嚷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引人喜欢的事物,也不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东西没有什么可以使新到此间的人感到惬意之处;然而,要对它们感兴趣,就需要有庸俗的思想和白痴的心。爱情和理智都使我对它们感到厌烦。由于所有的东西都只有一个空虚的外表,而且时时刻刻在变换,所以我没有时间去欣赏,也没有时间去仔细研究它们。 -------- ①圣普乐决定把朱莉给他的信加以整理和重抄,订成一本集子。参见本卷书信十三。 现在,我开始认识到要对社会进行研究,是很困难的,我甚至不知道应当站在什么位置才能很好地观察它。哲学家站得太远,一般的人又站得太近;一个看得太多,以致不知从何着手去研究;一个又看得太少,以致看不到事物的全貌。哲学家对每一件引起他注意的事物都要对它进行个别研究,因此不能看出它们与他无法理解的其他事物的联系和关系;他不把事物放在它应有的位置去研究,所以研究不出它的道理和它的真正意义。一般的人什么都看,因此没有时间去思考;事物是动的,所以他只能够瞧一瞧,而不能够仔细观察它们;它们迅速地互相交错,结果使他看起来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们也不能够交替地看一会儿又思考一会儿,因为看戏的时候要求注意力集中,所以,顾了看,就顾不了思考。一个人如果把他的时间分在两边用,一会儿出入社交界,一会儿又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过,则他在离群索居的时候,心情必然是激动不安的,而到了社交场合,又必然会感到格格不入,结果是哪边都搞不好。因此,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把一生的时间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用于观看,一部分用于思考;即使是这样,也是很难做得好的,因为理智并不是一件可以一会儿放在这里一会儿又放在那里的家具。一个人如果十年不动脑筋的话,则他一生也是不会动脑筋去思考什么问题的。 我还发现,如果想以一个普通的观众的身分来研究社会,那也是很可笑的。一个人如果只打算观察而不做其他事情的话,那他是什么也观察不到的,因为,什么事都不会做而只会玩乐,那是到处都会碰壁的。我们必须自己要行动,才能了解别人如何行动。在社会这个学校里,也如同在爱情学校里一样,你想学什么,就必须动手做什么。 我这个外国人,在这个国家没有什么事情与我有牵连,再加上我信奉的宗教又不同,所以没有想得到点什么的企图;在这种情况下,我该采取什么做法呢?为了使自己能学点东西,我只好屈尊求教。我既然不能成为一个于他人有用的人,那我就只好使自己成为一个讨他人喜欢的人。我将努力练习,使我能表现得有礼貌但不虚伪,能讨人喜欢但又不低三下四;对社会有好处的东西,我就吸收;尽量做到:身在这个社会而又不沾染这个社会的恶习。一个悠悠闲闲的人,如果他想研究这个社会的话,他至少应当在一定程度上按这个社会的方式行事,因为,一个人如果对别人没有用处,又不善于讨人喜欢,则他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允许他置身在他们中间呢?但是,如果他有讨人喜欢的办法,别人就不要对他要求过高,尤其是如果他是一个外国人。他可以不必去参加什么阴谋集团,也用不着玩什么诡计,或者去参加什么纷争。如果他对每一个人都是诚诚实实的,如果他对某些妇女既不冷淡又不过分亲近,如果他保守与他交往的人的秘密,不到东家说西家,不给别人添麻烦,处处保持一定的尊严,那他就能够冷眼旁观地研究这个社会,而且能保持他的个性和正直,甚至能想说什么就坦坦率率地说什么,只要他的坦率态度来之于自由的精神,而不是来之于觉派观念。我将根据我从爱德华绅士给我介绍的人当中挑选出来作为向导的有识之士的意见行事,尽量做到以上几点。现在,我已开始被几个人数虽少但选择较严的社交圈子所接纳。到目前为止,我只参加一些定期举行的午餐会,席间唯一的女人就是家中的女主人;巴黎游手好闲而没事干的人,只要稍稍认识,都可受到邀请去参加。餐费视各人的情况而定,或者说几句表现才学的话,或者说几句阿谀奉承之词,就可以了;餐会上闹闹嚷嚷、乱糟糟的样子,和旅馆食堂里的样子差不多。 现在,我已经被接纳进人一些较为神秘的社交场合。我参加了一些只有受到邀请才能参加的晚宴;任何不速之客都是不让参加的,参加这种宴会的人,都是大家合得来的人,虽说不是全都合得来,但至少要和宴会的主人合得来。这这种宴会上,女人的举止言谈都很随便,因此我可以对她们进行研究。人们在这种宴会上说的话比较斯文,谈吐较高雅和风趣。在这种宴会上,大家谈的不是社会新闻和戏剧,也不是某人升了官,某人咽了气或某人结了婚(因为这些事情人们在上午已经谈过了),而是巴黎一桩桩一件件的奇闻轶事;大家谈得都很认真,都要揭开丑事的秘密,把好事和坏事都谈得很有风趣,而且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兴趣,在很巧妙地描述他人特征的同时,不自觉地把自己的特征更暴露得淋漓尽致。在这种宴会上,由于在仆人面前说话要表现得很稳重,因此人们编造了一些很难理解的语言,以便使他们冷嘲热讽的话更加隐晦,更加刻薄;这样,就可以把匕首磨得快快的,表面上说是为了使人少受痛苦,而实际上是为了刺得更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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