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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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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里斯是你见过的最胆小的胆小鬼。”她叫道,“只要我一举起刀,他就会晕过去,他让我吓坏了。” “嚯!” “他们都怕我,”她说,“只有那犹太人想表现一下他的胆量。可他是世界上最胆小的懦夫,真的,因为他怕别人对他有看法,而裘里斯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自己。” “他们还挺勇敢的嘛。”杰拉德和善地说。 米纳蒂看着他,脸上渐渐浮起笑容。她太漂亮了,绯红着脸,遇上可怕事仍旧泰然自若。杰拉德的眼睛里闪烁起两个亮点。 “他们为什么管你叫米纳蒂?是因为你长得象猫吗?”他问她。 “我想是吧。”她说。 他的脸绷得更紧了。 “你呀,倒不如说象一只年轻的母豹。” “天哪,杰拉德!”伯金有点厌恶地说。 两个人都不安地看着伯金。 “你今晚很沉默,努(卢)伯特。”她有了另一个男人的保护,对伯金说话也大胆起来。 海里戴回来了,一脸病态,看上去很忧伤。 “米纳蒂,”他说,“我希望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天啊!” 他呻吟着坐在椅子里。 “你最好回家。”她对他说。 “我会回家的,”他说,“可是,你们都来好吗?到我的住所来。”他对杰拉德说,“你要是来我太高兴了。来吧,那太好了,是吗?”他四下里环视着找侍者。“来辆出租车。”然后他又呻吟起来。“哦,我真不好受,难受极了!米纳蒂,瞧你干的这事,把我弄成什么样子。” “那你为什么这么傻呢?”她沉着脸平静地说。 “我不傻!哦,太可怕了!来吧,都来吧,来了太好了。米纳蒂,你来吧。什么?不,你一定要来,对,你一定要来。什么;哦,我亲爱的姑娘,别大惊小怪的了,我感觉,难受极了,哦!哦!” “你知道你不能喝酒。”她冷冷地对他说。 “我告诉你说,米纳蒂,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是因为你令人作呕的表现,决不是因为别的。哦,太可怕了!里比德尼科夫,咱们走吧。” “他一杯酒就醉,只肖一杯。”俄国小伙子声音很低沉地说。 大家都向门口走去。姑娘紧挨着杰拉德,似乎同他步调一致。杰拉德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产生了一阵恶魔般的满足:他的动作竟适用于两个人。他用自己的意志控制着她,她在他的控制下很激动,显得温顺、神秘、隐秘。 他们五个人挤进一辆出租车中。海里戴头一个歪歪扭扭地钻进去,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然后米纳蒂坐了进去,杰拉德紧挨着她坐下。年轻的俄国人向司机说明了方向,然后大家就挤坐在黑暗的车中了,海里戴呻吟着把头伸出窗外。大家感到车子疾行着,滑动的声音很郁闷。 米纳蒂挨着杰拉德坐着,似乎变得稣软,点点滴滴将自己化入他的骨骼中去,似乎她是一道电流融入了他的体内。她的生命溶入了他的血管,如同一个黑暗的磁场,凝聚在他的脊髓中,形成一股可怕的力量源泉。与此同时,她同伯金和马克西姆谈话的声音变得细弱、冷漠起来。在她与杰拉德之间,存在着这种沉默与黑暗中闪电般的理解。然后她摸到他的手,把它紧紧握在自己那只小手中。这纯粹黑暗但赤裸裸的表示令他全身的血管颤动,令他头眩,他失去了感知。她的话音仍象铃儿在响,不乏调侃。她晃动着头,浓密的黑发扫动着脸颊,这样子令他的全部神经起火,似乎他的神经受到了微细的磨擦。但是,他力量的中心是稳固的,他心中感到无比自豪。 他们来到一条宁静的街道,踏上一条园中小径,走了一程,一个黑皮肤的仆人打开了门,杰拉德奇怪地望着开门人,猜测他也许是来自牛津的东方绅士,可他不是绅士,是男仆。 “沏茶,哈桑。”海里戴说。 “有我的房间吗?”伯金说。 男仆对两人的话都微笑着支吾作答。 这男仆让杰拉德顿生疑问,这人身材修长,衣着体面,看上去是个绅士样子。 “哪个是你的仆人?”他问海里戴,“他看上去很象样子嘛。” “噢,因为他穿了另一个人的衣服。他的确是个挺漂亮的人。我看到他在街上挨饿,就把他领来了,另一个人送了他一套衣服。他就这样儿,唯一的优点是他不会英语,不会说,也听不懂,所以他很可靠。” “他太脏了,”俄国小伙子以极快的速度说。 男仆出现在门道里。 “什么事?”海里戴问。 男仆咧咧嘴笑笑,然后腼腆地嘟哝说: “想跟主人讲话。” 杰拉德好奇地看着他们。那门道中的男仆长得挺好,挺清爽,举止也文静,看上去很高雅,有贵族味儿。可他又有点象野蛮人一样傻乎乎地笑着。海里戴到走廊里去跟他说话。 “什么?”大家听他说,“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要钱?多要几个钱?可你要钱干什么?”那阿拉伯人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海里戴回到屋里,傻乎乎地笑着说: “他说他要钱买内衣。谁肯借给他一先令?好,谢谢,一先令足够他买全部的内衣了。”他从杰拉德手中接过钱又向走廊里走去,大家听他说道:“你别想要更多的钱了,昨天刚给了你三镑六先令。你不能再要钱了。快把茶端上来。” 杰拉德环视屋里。这是一间普遍伦敦人家的起居室,很明显一租来就配好了家具,零乱但很舒服。但有几尊雕像和几幅木刻显得古怪、让人不舒服。这些艺术品来自西太平洋国家,那上面刻的土著人几乎象人类胎儿。一尊雕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裸女坐像,受着折磨,肚子凸起。俄国小伙子解释说她坐着是在生孩子,两只手抓着套在脖子上的箍带,这样有利于分娩。这奇形怪状的普通女人呆若木鸡的脸又令杰拉德想起了胎儿。但这尊雕像也很奇妙,它表明人体极端的感觉是人的理性意识所不能控制的。 “这是不是太淫秽了?”他不赞同地问。 “我不知道,”俄国人喃言着,“我从来不认为它淫秽。我想这很好。” 杰拉德转过身去看另几幅未来主义风格的画和屋里的那架大钢琴。这些东西加上伦敦出租房间的一般家具算是这间屋子的全部装饰物。 米纳蒂摘下帽子,脱掉大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在这屋里显然很有点宾至如归的样子,但还是显得局促不安。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她现在的同盟是杰拉德,可她不知道其余的男人是否承认这种同盟,承认到什么程度。她正考虑如何对付眼前的局势,她下决心体验一下。在这关键时刻,她决不再受挫。她涨红了脸,似乎要打一仗,眼睛审度着,但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了。 男仆端着茶点和一瓶科麦尔酒进屋来了。他把托盘放在了长沙发椅前的桌子上。 “米纳蒂,”海里戴说,“倒茶。” 她没有动。 “你倒茶,听见了吗?”海里戴重复着,但心里很是紧张害怕。 “我今天回这儿来,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说,“我来这儿只是大伙儿想让我来,并不是为你来的。” “我亲爱的米纳蒂,你知道你是自己的主人。我只是想让你在这公寓里受用,没别的意思,这你知道,我以前对你讲过多次了。” 她没有回答,却默默、有节制地伸手去拿茶壶。大家都围桌而坐品着茗香。杰拉德可以感觉到他同她之间那电磁般的联系是多么强壮,以至于他觉得这是另一种场合。她沉默着,克制着自己,她的沉寂令他困惑。他怎么才能亲近她呢?他感到这是不可避免的。他太相信那将他们两人连结在一起的电流了,他的困惑不过是表面现象,新的条件产生了,旧的已成为过去。此时一个人必定要尊从自己的命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去做。 伯金站起身来。已经快一点了。 “我要去睡了,”他说,“杰拉德,我明早往你的住处打电话,要不然你就给我这儿打电话。” “好吧,”杰拉德说,他说完伯金就出去了。 当伯金的影子全消失了以后,海里戴很激动地对杰拉德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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