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劳伦斯 > 吉米与绝望的女人 | 上页 下页


  “是啊,刚认识,”吉米说了下去,“今晚以前我还不认识您太太,她给《评论家》寄来一些诗稿,我是那儿的编辑,我觉得不错,便回信给她,接着便产生了来这儿看看的想法,趁此机会结识结识她,她同意我这打算,于是我就来了。”

  男人切下一块面包,咬了起来。“您觉得这好吗?”他转向吉米,用一种孩子般好奇的目光看看他,似乎想了解些什么,“您将在您的报纸上登吗?”

  “是的,我准备采用。”吉米说。

  “她的诗我只读过一首,是说一个矿工,她了解他的一切,因为她嫁给了他。”他粗声粗气地说,带着一种揶揄的口气。

  吉米不吭声。这种粗鲁的、寻衅的口气唬住了他。

  “《评论家》对我个人来说毫无意义,”皮纳格说着,把他的盘子推向一边,抓过饭后甜食,“我觉得它太罗嗦,说了半天,什么结果也没有。”

  “有可能的,”吉米答道,有点支支吾吾,“不过怎么样才是有趣的?……如今这世道能有什么结果呢!况且一本杂志……”“我不知道,”皮纳格说,“《解放者》里有时就有一些有趣的东西,《两面神》也有点见解,我个人不赞同人们所谓的感情,这将使人一无所获。”

  “对,不过,”吉米一笑,“问题是,会有什么结果呢?人们总是说得很动听很漂亮,一切都应该有结果,不过在哪里?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结果呢?我泛泛地想过,如果一个人想在矿山得个较好的职位,好,可以说,他能得到,但是如果想得到生活中的‘什么结果’,那么,他就得想明白,他到底要什么。”

  “您听着,我是个男人,不是吗?”皮纳格突然说得很轻很坚定。

  “一个男人,好,”吉米回答说,“不过,这意味着什么呢?

  您是一个男人,怎么呢?”

  “我有没有权利说,我不愿被人利用?”皮纳格说得很慢、很粗野、很沉重。

  “您当然有这权利,”吉米说,“不过,这说明什么呢?从乔治国王开始至今,我们都被利用。您吃布丁的同时,您就在利用上百个人,包括您的太太。”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再说什么了,反正我不愿被人利用。”

  吉米耸了耸肩膀,“妙,妙!好多人说话都是这么一种方式。”

  矿工静静地坐在他的椅子上,脸上浮现出一种生硬、冰冷的表情,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的脸就像刷过浆糊那样绷得紧紧的。

  “我除了被利用以外什么都不是,”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眼睛盯着不知什么地方,“在矿井下我被利用,得到我该得到工资,在家里我也被利用,我老婆给在我桌上摆上饭菜,好像我是店里的顾客。”

  “是啊,不过您等待什么呢?”吉米大声说。

  “我?等待?什么也没有,不过有一句话我可以对您说,我对两个都不满意。”

  “您知不知道,您有什么不满意?”

  “我不愿我老婆写诗,不愿她的诗让那么多她见也没见过的人看到,我不愿每当我回家时,看见我老婆像伯阿蒂西娅女王那样坐着,脸像只有两个窟窿的石头像。她的心情怎么样,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愿干什么就干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

  “当然!”吉米叫道,虽然并没有什么可让他说“当然”的。

  “她对您讲过没有,我还有一个?”

  “讲过。”

  “那我来告诉您为什么吧。自从我干上矿工这一行,每天得在坑道里做整整8小时的牛马,别人让我怎么干就怎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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