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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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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没多长时间了。”他回答着,在他的椅子上不耐烦地扭来扭去。她开始收拾桌子,茶壶也懂懂地响起来了。他俩焦急地等着。 此时,三个孩子正站在离家两英里的中部铁路干线塞斯里桥站台上。他们等了整整一个小时,来了一列火车——可没有他。铁路线上红绿灯不停地闪着。天又黑又冷。 “问问他伦敦的火车是否来了。”当他们看到一个带鸭舌帽的人,保罗对安妮说。 “我不去,”安妮说,“你安静点——他可能会赶我们走。” 保罗却非常希望这个人知道他们在等一个从伦敦坐火车来的人。火车开起来多了不起啊。然而,他太害怕跟别人打交道,他不敢去问一个戴鸦舌帽的人。三个孩子甚至不敢去候车室,怕被赶出来,又担心一离开月台,就会错过接站。因此,他们一直在黑暗和寒冷中等待着。 “已经晚了一个半小时了。”亚瑟可怜地说。 “是啊,”安妮说,“这是圣诞前夜啊。” 他们都沉默着:他不会回来了。他们望着黑暗中的铁路,哪儿是伦敦!这似乎是一段迢迢无尽的距离。他们觉得这个将从伦敦回来的人可能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十分担忧,沉默不语,在寒冷的月台上他们缩成一团。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看见一辆机车的灯光出现在远方,从黑暗中疾驶而来,一个搬运工冲了出来。孩子们心里乱跳,往后退开几步。一长列火车,一定是从曼彻斯特来的,停了下来,两扇车门打开,从一个门里,走出了威廉。他们向他扑了过去。他兴奋地把几个包裹递给他们,立即解释火车原来是不在这停,为了他才特地在塞斯里桥站停的。 与此同时,这对父母已经火急火燎。桌子摆好了,排骨也摆上桌,一切都准备就绪。莫瑞尔太太戴上黑围裙,穿着自己最漂亮的那套衣服。她坐下来,装着在看书。每一分一秒的时间对她都是一种折磨。 “呣!”莫瑞尔说,“一个半小时了。” “孩子们还在等着!”她说。 “火车不可能还没到啊。”他说。 “我告诉你,火车在圣诞夜总是会晚几个小时的。” 他们彼此有点不开心,焦急得不得了。屋外那颗白蜡树在刺骨的寒风中呻吟。黑夜里从伦敦往家里赶,这路多么漫长啊!莫瑞尔太太痛苦地想着。时钟嘀嗒嘀嗒的响声,让她心烦意乱。时间越来越晚,也越来越让人受不了。 终于,传来了说话声,门口听见了脚步声。 “来了!”莫瑞尔喊着跳了起来。 他往后让了让,妈妈赶紧朝门口跑了几步,等着。一片嘈杂的脚步声,门突然推开了,威廉出现在那儿,他扔下旅行包,把母亲拥在怀里。 “妈妈!”他说。 “孩子!”她喊着。 就一会儿,她搂住他,亲吻着,然后退后一步,尽力用平常的语调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是啊!”他转过身去叫父亲,“爸爸!” 父子俩握握手。 “嗨,我的孩子!” 莫瑞尔眼里闪过泪花。 “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他说。 “哦,我回来了!”威廉叫道。 儿子又回头对着妈妈。 “你看上去很精神。”她自豪地说笑着。 “是啊!”他回答,“我想是因为——回家了!” 他是个很帅的小伙子,身材高大挺直,神情洒脱。他看了看那些冬青树和接吻树枝,又看了炉边铁格子里烤着的小馅饼。 “天哪,妈妈,一切都不变!”他深感宽慰地说。 大家楞住了,接着他突然跳过去,从炉边拿起一个馅饼,一下子就把整个馅饼吞进嘴里。 “哈,你在外面没见过这种小地方的烤炉吧?”父亲大声说。 他给他们带来许许多多的礼物。花完他所有的积蓄。满屋显示出一种豪华的氛围。他送给母亲一把伞,灰色伞,伞把上涂着金粉。她十分珍惜这把伞,一直保存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每个人都得到一件漂亮的礼物。此外,还有好几磅叫不出名字的甜食:什么拌砂软糖啊、冰糖菠萝啊,在孩子们的想象中,这些东西只有伦敦才有,保罗在他的朋友中夸耀着说道: “真正的菠萝,切成片,再做成蜜饯,好吃极了。” 家里人都欣喜若狂。家到底是家,不管经历多少苦,他们还深深地爱着家。举行几次庆贺宴会,大家都兴高彩烈,邻居都来看威廉。看他在伦敦变了多少。他们都发现他“天哪,像个绅士,好棒的小伙子!” 等他要离家时,孩子们各自躲开,不忍看伤别的泪水。莫瑞尔郁郁不乐地上床了。莫瑞尔太太觉得好象吃了麻醉药,浑身麻木,感觉迟钝。她是深深地爱着他的啊。 那时,威廉在一个律师办事处工作,和一家很大的航运商行有联系。这年仲夏,他的上司给他提供了个好机会,乘商行的船去地中海旅行,只需要花一点钱即可。莫瑞尔太太在信中写道:“去吧,去吧,孩子。也许以后再也碰不到这种机会了。我想到你将去地中海旅行,比你回家还高兴。”不过,威廉还是在家度过了那两个星期的假。虽然地中海是他早已神往的地方,但一旦他可以回家,那个吸引他的南方还是吸引不了他。这给了母亲极大的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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