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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这种脊椎的感应是动物间沟通的真正途径。可能在头脑和理性意识最为薄弱的地方,脊椎感应最为发达。的确,理性和脊椎这两种意识形式是相互排斥的脊椎感应的最高形式,似乎存在于巨头鲸身上。这类漫游魔鬼们之间的通讯迅速而完美,令人咋舌。它们在海洋中懒懒散散地游大、捕食,自成一体,并不抱团儿。可是,突然一波迅速的思想浪头发自领头鲸,立时母鲸和小公鲸们产生回应,迅速排列起来,鲸群神速般地调准准确的方向。或许水是脊椎感应的最佳传导器。

  脊椎意识和感应,蛇就是以这样的智慧著名。它造就了拿破仑这样的神奇领袖——他有能力向他的人发射出震颤和信号,毫不需要理性意识的中介。这决非理智的力量。事实上,在某种意义上,恰恰是理智力量的颠倒:这种力量倒不如称之为至愚,它是无智的智慧之绝顶智慧。这正是对前意识的绝妙复归。

  这种前意识似乎在大鲸鱼身上最为完美,比在候鸟身上还要完美。排在鲸鱼后面的是狼群、鹿和水牛。但在冷血的鱼、蛇和两栖动物身上最为绝对。除了这种冰冷的脊椎震颤外,鱼再也没有其他反应了,而这种反应是盲目的。鱼的意识似一堵石头墙,只限于自己,别的它一概不认。像石头一样,漠然、冷漠、孤独,可鱼还是有辐射通讯的能力。这就是心灵感应的形式,如同镭放射,主要放射恐惧。恐惧是首要的驱动之神。

  然后说到两栖动物了。他们有性生活,在冥冥中能大概辨认其回应者。它们要靠吸引才进行接触。这是新的动机。鱼从来不因受吸引而接触,对它们来说只有食物和恐惧。而在两栖动物身上就有了第二种心灵感应的震颤,即交感。最基本的意识是冰冷的,智慧是孤立的,冰冷如月,对其他事物一概不认,只认自己,全然微妙。但是,性产生了,这种孤独随之被打破。另一种流溢开始了,它必须寻找回应者,这就是爱。

  这就是脊椎动物们的心灵感应和他们之间的沟通。蚂蚁和蜜蜂也有单一的意识震颤,他们甚至有完美的神经结交流。不过只须看看脊椎动物就够了。

  在巨头鲸身上,爱的激情、对权力的欲望和独自称王的欲望都十分强烈。这巨大的雄鲸以最为强烈的占有和呵护性的爱的震颤将他的鲸群拥抱凝聚在一起。同样,他以最为强烈的权力震颤令鲸群恐惧服从。这就是统治所有脊椎动物的两种最大的心灵感应,对人和野兽来说都是如此。人,无论是在野蛮的部落里还是在复杂的现代社会中,都被这两种巨大的震颤所凝聚,这震颤无意识地发射自领袖人物、统治阶级和权威人物。首先,权力阴影的巨大影响会造成信任、恐惧和服从;第二,呵护性的爱之巨大影响会促进生产力,创造安全感。这两种强有力的影响发射自格莱斯顿或亚伯拉罕·林肯这样的男人,虽然他们并无此心,但的确他们有这样的影响。只有格莱斯顿和林肯的言论能自圆其说。他们两人都坚持爱的影响,谴责恐惧的影响。

  当人们攻击所有的领袖时,就会产生暴民。对真正活生生的行动来说,理性和脊椎的意识应该是和谐相处的。在恺撤和拿破仑身上,发自脊椎的权力影响占上风,从而打破了平衡,因此他们失败了。在林肯和威尔逊总统身上,发自脊椎的爱的影响超出了平衡,因此他们也败了。这两种形式的影响之间没了平衡,头脑就会一往无前,直至荒唐。拿破仑的脑子就是这样直奔荒唐而去的。

  打破这两种大的控制性影响,其结果不是简单的向某一种影响的倾斜,而是第三种情况,即暴民状态。人的头脑以一种可怕的自动性运转,它与脊椎意识无甚真正的关联。脊椎内的交流渐渐聚合起力量,这些与所有的理性表述无关。其震颤逐步增强,直至突然发出“喀嚓”一声响来!于是有了革命这样的怪现象,如俄国或法国革命。这是巨大的破坏性的爆发,是反权威阶级的巨大喷发,还是集体脊椎精神对正统精神权威采取的激烈而盲目的报复。俄国革命中,受教育阶级反倒成了敌人。革命的灵感来自对理性阶级的仇恨。但是革命不应是暴民运动。革命是有方向、有领导的,无论如何短暂。其破坏性疯狂是有所指的。

  我们今日最终的问题是,群众会否堕落成暴民,或者他们能否仍然保持住方向。所有大的群体起义都是对彼时统治意识的报复行为,是人之强大的脊椎意识的爆发,去粉碎统治人类的僵固理性意识,它已经堕落,变得机械。

  严格说,大众总是没什么脑子的。他们的意识主要是脊椎意识。时而一些非凡的生命理念冷却下来,在他们心中形成僵硬冰冷的熔岩,脊椎的力量会不顾理性意识,在熔岩下鼓动起来,直至达到将他们熔为一体的热度即震颤的剧烈强度,人便像热血的鲸鱼一样成为非理性的巨大的一体,随后,像鲸鱼突然冲击折磨他们的船只一样,人开始冲击文明的大船了。或者,像冲破窒息它们的坚冰的鲸鱼,他们会冲破僵固的意识即凝固的理念,盲目地反抗之,一遇合适的时机,会突然发出呼喊,就像一声战争的叫喊、一句口号,运动便从此开始了。

  我们的时代给予我们的一大教训就是,人活到最高境界时,就成了一个孤独的个体,直接与心中求知的神进行灵魂的沟通。

  但这一教训带来的是傲慢的危险,特别是精神上的傲慢。

  人达到最高存在境界时,是孤独的、孤寂的,只剩下其赤裸裸的自我,只与未知的神接触。

  这是我们表达涅檠的方式。

  树之开花的完美在于其有匍匐的根。同理,人之达到个体存在的完美亦是依赖于他的根生在人类中,其脉搏与人类共跳动。未知的神在心中,在人的中枢。但这个中枢必定要将其根子扎在人类这巨大的肉体之中才行。

  简言之,“精神”要学会一个教训:它是有其限度的。对个体来说是如此,对大写的人或者说人类来说,需要学会更苦涩的教训。是个体拯救人类。但伟大个体中的最伟大者必须将自己颤动的根深深地扎在人类活的肉体之黑红的灵魂中。这是佛教徒及其所有提倡纯粹精神者必须吞下的苦药。

  简言之,人,甚至伟人,并非只靠他的精神和他与上帝的接触活着,不能靠涅檠这样不可企及的境界活着。保佑心地善良的人,保佑精神贫穷的人。他被迫与大众和谐相处。如果他否认这一点,就等于砍断了他的根。他与人类纠缠在一起,就像树之根盘缠住地下的石头,深扎在肥沃的土地中。

  对于这像根一样的脊椎意识来说,又是怎样的情形?神秘主义者会盯住他的肚脐,永远试图将自己连根拔起,升入涅檠境界。不过这至少有一半是幻想罢了。但是人们的脊椎意识中心之间都一直强烈地相互影响着,那深层的盲目电流震颤着闪过家庭、国家、民族、大陆甚至世界。没有哪个人能真正孤立自己。所以说,这种脊椎的相互作用就是我们生命的根,永远应该如此。

  而这种脊椎的相互影响是受极化规律支配的,因为它是一股活跃的、极化的良心力量的相互交流。这其中有双重的极和双重的方向。在同情或爱的巨大行动中,其脉搏向外向下,爱是给予弱者、穷人和卑贱者的。那广大的群众现在成了吸引力的正极了,这些人是妇女和劳动阶级。

  人类脊椎意识的巨大电流似乎全部流向这个方向。但这整个运程却是一个极化的回路。如果过分坚持某一个方向,改变回路,就会发生可怕的崩溃。由此我们谈到了相对论的另一面,即动力生命中的相对论。

  当这种流动是同情或是爱的流动时,弱者、女人和大众就构成了正极。但平衡靠的是严厉的权威来保持,它即是回流的力量。

  当这种流动是权力、威力、威严和荣耀时,它最终是要流向某一个个体,通过贵族的途径,流向一个辉煌的中心:皇帝、教皇、暴君、国王之类。这是在生子面前所行的屈膝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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