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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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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你记得!你说的不错。他是这样说过,那是我容华正艳的时候,”她咯咯笑,像个见到糖块的鹦鹉,“现在把你来来去去的见闻讲给我听——尽管讲好了,别不好意思。有多少姑娘和什么人的老婆受你青睐?你是从贝纳尔斯来的吗?我今年本要再到那里去,可是我女儿——她只有两个儿子。呸!这些低平原对人类有影响。库鲁的男人可精壮得跟象一样,我想向圣者——小滑头,你站开——要一道符咒治我女儿的老大在芒果成熟时腹位痛闹肠气的毛病,两年前他曾给我一道极灵的符。” “啊,圣者!”基姆望着喇嘛那张愠怒的脸乐得直笑。 “是有这件事,我给过她一道治肠气的符。” “啧——啧——啧。”老夫人猛地打断。 “要是他们生病了就替他们医治,”基姆得意地以喇嘛自己讲的话回敬他,“可是决不能用符咒,要记得那马哈拉塔人所发生的变故。” “那是两年前的事。她整天唠叨不休,把我实在弄烦了。”喇嘛就像这不公道的审判者一度当他的面那样呻吟,“所以徒弟,你要注意,那连修道的僧人也抵挡不住整天无所事事的女人,那孩子病了三天,她就喋喋不休地跟我讲了三天。” “哎呀!我还有什么别人可以相谈吗?孩子的母亲什么都不懂,他的父亲——那是在夜凉如水的时候——说,‘求神去吧,’说完之后翻了身又鼾声大起!” “我只好给她一道符咒,一个老年人有什么办法?” “最好不要采取行动——除非是积功德。” “啊,徒弟,要是你遗弃我,我就茕然无依了。” “无论如何他越老就越像小孩,”老夫人说,“可是僧人都是这样。” 基姆大声咳嗽,他年轻,不赞成她这种出语尖刻,“他智者烦恼得失常是惹祸上身。” “马上面有一只会说话的八哥——”她一面说一面把珠光宝气的食指捻得作响,这个动作是师徒俩记得很清楚的,“它学会了家僧说话的腔调,也许我忘了尊敬客人,不过你们如果看到他用拳头槌他那像小葫芦似的肚子,喊道:‘这里疼!’那你们就会原谅,我倒很想试一试那医生的药,他卖得便宜,而且那药确实使他自己肥得像湿婆神那条公牛一样。他并不拒绝开药处方,不过那些药瓶的颜色不好看,我替那孩子担心。” 喇嘛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悄然在黑暗中走掉,到替他预备好的房间去。 “你多半是把他弄气了。”基姆说。 “他不是,他厌倦了,我这做祖母的忘了这点(只有祖母应该管教孩子,做母亲的只适宜生孩子)。明天,他一看到我女儿的儿子长得怎样了,便会画一道符,他然后也可以评判那新医生的药。” “那医生是什么人?王后娘娘?” “跟你一样,一个漫游的人,不过是一个从达卡来的极冷静的孟加拉人——一位医学大师,我吃了肉以后胃不舒服,他用了一颗小药丸把我治好,那小药丸的药力好大。他现在还到处走动,卖极珍贵的药剂,他甚至于有英文印的文件,说明他怎样治好瘦的男人和精神不济的女人,他在这里逗留了四天,可是据我所知道的,他听说你们要来(医生和和尚在世界各地都不能相容),便先行避开。” 她说了这一阵话之后喘喘气,那公然坐在火炬边上而不受申斥的老仆人咕哝道,“对所有的江湖医生和——和尚来说,这里好像一个牛池,别让那孩子再吃芒果……可是什么人能跟一个做祖母的争论?”他提高嗓门,恭敬地说,“夫人,那医生吃完饭以后就睡觉,他人在鸽栅后面的房子里。” 基姆像准备打架的狗,全身紧张起来,使一个在加尔各答受教育的孟加拉人,一个话多的德卡卖药郎中丢脸,把他说倒,将有一番乐子。喇嘛和他自己在这番较量中是不大会失败的,他知道在印度报纸末页列出,英文写得糟透的古怪广告。圣查威尔的学生有时候偷把这些带回学校来,让大家取乐,因为那些感激的病人叙述病况的语言极其简单,泄露出真情,那个老仆人急于要使寄生虫相斗,朝鸽棚那边鬼鬼祟祟走去。 “可不是,”基姆以经过考虑的蔑视口吻说,“他们极其无耻,用的只是有颜色的水,他们行骗的对象是身体坏了的君王和吃得过多的孟加拉人,他们靠孩子——还没出世的孩子——赚钱。” 老夫人噗哧笑了:“别这么嫉妒,符咒,比较好,呃?这我从没否认过,你可得要使你的圣者在明天早上给我写的一道护身的符灵验。” “只有愚昧无知的人否认——”一个声调沉重的人在黑暗中大声说,一面蹲下,“只有愚昧无知的人否认符咒的价值,只有愚昧无知的人否认医药的价值。” “一只老鼠找到了一块姜黄,它说,气我将开个杂货店,’”基姆反驳。 现在舌剑唇枪开始,他们听见老夫人挺起身子全神贯注地聆听。 “和尚的儿子知道他的奶妈和三个神灵的名字,他便说‘好,听我讲,不然我就要以三百万大神的力量咒你。’”这个不露面的人显然有两下子,他说下去,“我不过是个教英文字母的老师,我已经把洋人的智慧统统学到了。” “洋人们永远不老,他们已是祖父了,还是跳舞像小孩子玩得那么起劲。” “一种硬脊梁的人。”轿子里发出回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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