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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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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乞,想不出自己多久没吃没喝了。这个城求人布施的风俗怎样?是默小吭声,像西藏那样,还是大声央求?” “默然行乞就得默然挨饿。”基姆用一句谚语回答。喇嘛想站起来,可是身子立刻又瘫下去,哀叹那死在库鲁远处的弟子。基姆头歪在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 “把钵给我,我认识这个城的人——他们都是乐于布施的。给我,我会把它装满了拿回来。” 老喇嘛像小孩一样把钵递给基姆。 “你休息,我认识人。” 他快步走到摩提街市环状电车线对面的一个菜铺去,卖菜的贱女人跟他很熟。 “哈哈,你拿着托钵,变成瑜伽派修行僧了吗?” “不是,”基姆傲然说,“来了一个新和尚,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人。” “老和尚——小老虎,”卖菜女人愤然说,“我对于那些新和尚可讨厌透了,他们死盯在菜摊上,像苍蝇一样。我那儿子的爸爸生来的爱布施,只要对他开口,他就给!” “不对,你那男人实在是恶人而不是圣人。可是这新来的和尚与众不同,妙屋里的洋大人跟他称兄道弟。啊,好妈妈,把这钵装满了吧,他在等。” “那个要命的钵!那个牛肚篮子!你莫客气得像圣牛,它今大早上已经把篮子里最好的洋葱吃掉;实在我也应该把你的钵子装满,那牛又来了。” 区内那双大鼠色公牛横冲直撞地穿过衣着五颜六色的人群,嘴里衔着一根大蕉。它直向菜铺走来,深知自己是具有特权的神物。它低着头沿着一筐筐的菜喷鼻息,选择自己想吃的东西,基姆飞起一脚,踢中软湿的牛鼻子,牛怒冲冲地哼了一声,气得牛背颤动,越过空车轨走掉。 “你瞧!我替你保全的比一钵饭的价值三倍有余。好妈妈,给一点饭,上面放点鱼干,对了,还加上一点蔬菜咖喱。” 躺在店里的汉子咆哮起来。 “他把牛赶跑,”那女人低声说,“救济穷人是好事。”她接过钵来,进去盛了满满的热饭。 “可是我那修行和尚不是牛,”基姆用手稍在饭上戳了个洞,“我想加一点咖喱很好,再来块炸糕,一点子蜜饯,他会更喜欢。” “这个洞跟你的头一样大。”那女人烦躁地说,可是仍在饭上加了热汤、蔬菜咖喱,上面加了一块炸糕,糕上有一个酥油,旁边放了一些酸罗望子蜜饯。基姆望着这堆吃食,喜不自胜。 “好得很,只要有我在街市,那只牛就不会到这铺子来,它实在是个胆大妄为的乞丐。” “可是你呢?”卖菜女人咯咯笑着说,“不过你要对牛讲得客气一点。你那天不是告诉我说有一天一只红牛会从田野来帮助你吗?现在挺直腰杆,去叫那个人为我祝福吧,也许他也能医好我女儿发肿的眼睛。也问他这个,啊,你这世界小友。” 可是她还没说完,基姆已经连跑带跳地走掉,一面闪避狗和肚饿的熟人。 “你瞧我们在行的人是这样要饭的。”他得意洋洋对喇嘛说,那喇嘛睁开眼睛望着满钵子的饭。 “快吃——我跟你一块吃,喂,挑水的!”那挑水的正在浇博物馆旁边栽巴豆,“给点水来,我们爷们儿很渴。” “我们爷们儿,”挑水的哈哈笑,“你们俩一皮袋够吗?那么请看大慈大悲的菩萨的面子,喝吧!” 他把细细的一道水倒到基姆手里,基姆照本地规矩把水喝下去;可是老喇嘛必得从他那永远也不会空的僧衣上部掏出一个杯子,郑重其事地喝水。 “外国人。”基姆解释说,因为老喇嘛显然是用叽哩咕噜的怪话在祝福。 两人吃得很痛快,把钵里的东西统统吃掉。喇嘛然后朝着一个样子很怪的鼻烟壶里闻点鼻烟,数念珠,随着参参玛炮身影子的加长,像老年人那样一下子就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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