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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着急速地对她说,请她原谅,他本该好好照顾她的,但却对她太不关心了。她摇摇头,好像叫他不要再往下说了。但是,他又说:

  “你回来时,一切会变得更好。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开端。”

  她的眼睛闪着光,说道:“对,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开端c”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去看窗外。月台上人群熙熙攘攘,你推我读。火车的排汽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他叫了一下妻子的名字,她回过身来,他见到她脸上挂满着眼泪。

  他轻声地说:“不要这样。”

  她含着泪,重又露出笑容,但笑得有点儿勉强。她深深地透了口气说道:

  “去吧,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回到月台上,透过玻璃窗,他看到的只是她的微笑。

  “得好好保重啊!”他说。

  但是她已听不见了。

  里厄走近月台的出口处,迎面碰到了预审推事奥东先生,手搀着他的小儿子。医生问他是否出门去。奥东先生是个高个儿,黑头发,相貌一半像过去所谓上流社会的人物,一半像一个阴郁的运尸人。他用和蔼的声音简短地答道:

  “我在等我的夫人,她是专程去探望我家属的。”

  火车鸣笛了。

  推事说:“老鼠……”

  里厄朝着火车行驶的方向注意了一下,但又回过头来向着出口处,说:

  “老鼠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时候,唯一使他不能忘记的是一个铁路搬运工人打那儿经过,膀子下挟着一只装满死老鼠的箱子。

  同一天下午,门诊一开始,里厄接见了一位青年人,据人家告诉他,这人是新闻记者,早上已经来过。他叫雷蒙·朗贝尔。这是一个身材不高,宽肩膀,神色果断,双目明亮而聪明的人。朗贝尔身穿运动衣式样的服装,看来生活宽裕。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他是受巴黎的一家著名报纸的委托来调查阿拉伯人的生活情况的,要找些关于他们卫生条件的资料。里厄告诉他,他们的卫生条件并不好。但是在进一步谈论之前,他想知道,记者是否能据实报道。

  “当然,”对方说。

  “我是说您能全面地对这种情况进行谴责吗?”

  “全面?说实话,不能。不过我想这样的谴责可能是没有根据的。”

  里厄不慌不忙地说,这样的谴责实际上可能是没有什么根据的。但是他提出这一问题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朗贝尔的见证是否能做到坦率而毫无保留。

  “我只能接受无保留的见证,因此我不能提供资料支持您的见证。”

  “您的话简直同圣茹斯特①如出一辙,”新闻记者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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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圣茹斯特(176—1794),十八世纪末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领袖之一。

  里厄继续用平静的语调说,他对圣茹斯特一无所知,他讲的是一个对世界感到厌倦的人的语言,但他喜爱他的同类,因此,就他本人来说,决不接受不公正的事物,也决不迁就。朗贝尔缩着脖子瞧着医生。

  “我想我理解您的话,”最后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医生送他到门口说:

  “谢谢您能这样看待问题。”

  朗贝尔显得不耐烦地说:

  “好,我懂得,请原谅我打扰您。”

  医生同他握手,告诉他此刻市内发现大量死老鼠,关于这件事,可能有不寻常的报道可写。

  “哦广朗贝尔叫了起来,“这事我感兴趣。”

  下午五时,医生正要为另一些病家出诊,在楼梯上同一个年纪还比较轻的人擦肩而过,此人外形厚实,肥头大耳,凹陷的脸上,横着两条浓密的眉毛。在住这幢楼房最高一层的那些西班牙舞蹈家的家里,他曾经见过这个人几次。这人名叫让·塔鲁,他站在梯级上,一本正经地吸着香烟,一边注视着脚旁一只快要死去的老鼠在作最后的抽搐。他抬起头来,灰色的眼睛冷静地盯住医生,向他打了一个招呼,接着说这些老鼠的出现是件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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