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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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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们瞧!”玛丽大喜若狂地嚷道。“同我说的一点不差!沃尔特·埃利奥特爵士的继承人!我早就知道,如果事情真是如此的话,那就一定会泄露出来的。你们相信我好啦,这个情况他的仆人走到哪里都要费心加以宣扬的。安妮,你想想这事儿多么离奇啊!真可惜,我没好好看看他。我们要是及早知道他是谁就好啦,那样我们就可以结识他了。多么遗憾啊,我们竟然没有互相介绍一下。你觉得他的模样儿像埃利奥特家的人吗?我简直没看他,光顾得看他的马了。不过我觉得他的模样儿有几分像埃利奥特家的人。真奇怪,我没注意到他的族徽!哦!他的大衣搭在马车的镶板上,这样一来就把族徽给遮住了。不然的话,我肯定会看见他的族徽,还有那号衣。假如他的仆人不在戴孝,别人一看他的号衣就能认出他来。” “将这些异乎寻常的情况汇到一起,”温特沃思上校说,“我们必须把你没有结识你的堂兄这件事,看作上帝的安排。” 安妮等到玛丽能够听她说话的时候,便平心静气地奉告她说,她们的父亲与埃利奥特先生多年来关系一直不好,再去设法同他结识,那是很不恰当的。 不过,使她暗暗窃喜的是,她见到了自己的堂兄,知道凯林奇未来的主人无疑是个有教养的人,神态显得十分聪慧。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提起她第二次碰见他。幸运的是,玛丽并不很注意他们早先散步时打他近前走过,但是她要是听说安妮在走廊里居然撞见了他,受到了他十分客气的道歉,而她自己却压根儿没有接近过他,她会觉得吃了大亏。不,他们堂兄妹之间的这次会见必须绝对保守秘密。 “当然,”玛丽说,“你下次往巴思写信的时候,是会提到我们看见了埃利奥特先生的。我想父亲当然应该知道这件事。务必统统告诉他。” 安妮避而不作正面回答,不过她认为这个情况不仅没有必要告诉他们,而且应当隐瞒。她了解她父亲多年前所遇到的无礼行为。她怀疑伊丽莎白与此事有很大牵扯。他们两个一想起埃利奥特先生总要感到十分懊恼,这是毋庸置疑的。玛丽自己从来不往巴思写信,同伊丽莎白枯燥乏味地通信的苦差事,完全落在安妮的肩上。 吃过早饭不久,哈维尔上校夫妇和本威克中校找他们来了。他们大家约定要最后游逛一次莱姆。温特沃思上校一伙一点钟要动身返回厄泼克劳斯,这当儿还想聚到一起,尽情地出去走走。 他们一走上大街,本威克中校便凑到了安妮身边。他们头天晚上的谈话并没使他不愿意再接近她。他们在一起走了一会,像以前那样谈论着司各特先生和拜伦勋爵,不过仍然一如既往地像任何两位别的读者一样,对两人作品的价值无法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见,直到最后不晓得为什么,大家走路的位置几乎都换了个个儿,现在走在安妮旁边的不是本威克中校,而是哈维尔上校。 “埃利奥特小姐,”哈维尔上校低声说道,“你做了件好事,让那可怜人讲了这么多话。但愿他能常有你这样的伙伴就好了。我知道,他像现在这样关在家里对他没有好处。不过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分不开啊。” “是的,”安妮说,“我完全相信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也许总有一天……我们晓得时间对每个烦恼所起的作用,你必须记住,哈维尔上校,你朋友的痛苦还只能说是刚开始不久——我想只是今年夏天才开始的吧。” “啊,一点不错,”上校深深叹了口气。“只是从六月才开始的。” “兴许他知道得还没有这么早。” “他直到八月份的第一个星期才知道。当时,他刚刚奉命去指挥‘格斗者号’,从好望角回到了英国。我在普利茅斯,生怕听到他的消息。他寄来了几封信,但是‘格斗者号’奉命开往朴次茅斯。这消息一定传到了他那里,但是谁会告诉他?我才不呢。我宁愿给吊死在帆桁上。谁也不肯告诉他,除了那位好心人。”他指了指温特沃思上校。“就在那一周之前,‘拉科尼亚号,开进了普利茅斯,不可能再奉命出海了。于是他有机会干别的事情——打了个请假报告,也不等待答复,便日夜兼程地来到了朴次茅斯,接着便刻不容缓地划船来到‘格斗者号’上,整整一个星期他再也没有离开那个可怜的人儿。这就是他干的事儿,别人谁也救不了可怜的詹姆斯。埃利奥特小姐,你可以想象他对我们是不是可亲可爱!” 安妮毫不迟疑地想了想这个问题,而且在她的感情允许的情况下,或者说在能够承受的情况下,尽量多回答些话,因为哈维尔上校实在太动感情了,无法重提这个话头。等到上校再启口的时候,说的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儿。 哈维尔夫人提了条意见,说她丈夫走到家也就走得够远的了。 这条意见决定了他们这最后一次散步的方向。大伙要陪着他俩走到他们门口,然后返回来出发。据大家满打满算,这时间还刚够。可是,当他们快接近码头的时候,一个个都想再到上面走走。既然人们都有意要去,而路易莎又当即下定了决心,大伙也发现,早一刻钟晚一刻钟压根儿没有关系。于是,到了哈维尔上校家门口,人们可以想象,他们深情地互相道别,深情地提出邀请,做出应诺,然后便辞别哈维尔夫妇,但仍然由本威克中校陪同着,看来他是准备奉陪到底的。大家继续向码头走去,向它正儿八经地告个别。 安妮发觉本威克中校又凑到了她跟前。目睹着眼前的景致,他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拜伦勋爵“湛蓝色的大海”的诗句,安妮十分高兴地尽量集中精力同他交谈。过不一会,她的注意力却硬给吸引到别处去了。 因为风大,小姐们呆在新码头的上方觉得不舒服,都赞成顺着台阶走到下码头上。她们一个个都满足于一声不响地、小心翼翼地走下陡斜的台阶,只有路易莎例外。她一定要温特沃思上校扶着她往下跳。在过去的几次散步中,他次次都得扶着她跳下树篱踏级,她感觉这很惬意。眼下这次,由于人行道太硬,她的脚受不了,温特沃思上校有些不愿意。不过他还是扶她跳了。她安然无恙地跳了下来,而且为了显示她的兴致,转眼又跑了上去,要他扶着再跳一次。他劝说她别跳了,觉得震动太大。可是不成,他再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只见她笑吟吟地说道:“我非跳不可。”他伸出双手,不料她操之过急,早跳了半秒钟,咚的一声摔在下码头的人行道上,抱起来时已经不省人事!她身上没有伤痕,没有血迹,也见不到青肿。但她双眼紧闭,呼吸停止,面无人色。当时站在周围的人,一个个莫不惊恐万状! 温特沃思上校先把她扶起来,用胳膊搂着,跪在地上望着她,痛苦不堪,默默无言,面色像她一样煞白。“她死了!她死了!”玛丽一把抓住她丈夫,尖声叫了起来。她丈夫本来就惊恐不已,再听到她的尖叫声,越发吓得呆若木鸡。霎时间,亨丽埃塔真以为妹妹死了,悲痛欲绝,也跟着昏了过去,若不是本威克中校和安妮从两边扶住了她,非摔倒在台阶上不可。 “难道没有人帮帮我的忙?”这是温特沃思上校带着绝望的口气突然冒出的第一句话,好像他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似的。 “你去帮帮他,你去帮帮他,”安妮大声说道,“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去帮帮他。我一个人能扶住她。你别管我,去帮帮他。揉揉她的手和太阳穴。这里有嗅盐,拿去,快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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