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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我是来,”凯瑟琳垂下眼睛说道,“看看你母亲的房间。”

  “我母亲的房间!那里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东西好看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原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

  “我离并时,没想到能早点回来。可是三个钟头以前,我高兴地发现没事了,不必逗留了。你脸色苍白。恐怕我上楼跑得太快,让你受惊了。也许你不了解——你不知道这条楼梯是从共用下房那儿通上来的?”

  “是的,我不知道。你今天骑马走路,天气很好吧?”

  “是很好。埃丽诺是不是不管你,让你自己到各个屋里去看看!”

  “哦,不!星期六那天她领着我把大部分屋子都看过了,我们正走到这些屋子这儿,只是,”(压低了声音),“你父亲跟我们在一起。”

  “因此妨碍了你,”亨利说道,恳切地打量着她,“你看过这条过道里的所有屋子没有?”

  “没有。我只想看看——时候不早了吧?我得去换衣服了。”

  “才四点一刻,(拿出手表给她看)“你现在不是在巴思。不必像去戏院或去舞厅那样打扮。在诺桑觉寺,有半个钟头就足够了。”

  凯瑟琳无法反驳,只好硬着头皮不走了。不过,因为害怕亨利再追问,她在他们结交以来,破题儿第一遭想要离开他。他们顺着走廊缓缓走去。“我走了以后,你有没有接到巴思的来信?”

  “没有。我感到很奇怪。伊莎贝拉曾忠实地许诺要马上写信。”

  “忠实地许诺!忠实的许诺!这就叫我疑惑不解了。我听说过忠实的行为,但却没有听说过忠实的诺言----忠实地许诺!不过这是一种不值得知晓的能力,因为它会使你上当,给你带来痛苦。我母亲的房间十分宽敞吧?看上去又大又舒畅,化妆室布置得非常考究。我总觉得,这是全楼最舒适的房间。我很奇怪,埃丽诺为什么不住进去。我想,是她让你来看的吧?”

  “不。”

  “这全是你自己的主意啦?”凯瑟琳没有作声。稍许沉默了一会,亨利仔细地审视着她,然后接着说道:“既然屋子里没有什么可以引起好奇的东西,你的举动一定是出自对我母亲的贤德的敬慕之情。埃丽诺向你讲述过她的贤德,真是让人想起来就感到敬佩。我相信,世界上从未见过比她更贤惠的女人了。但是美德不是经常能引起这种兴趣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在家里表现出一些朴实的美德,并非常常激起这种热烈的崇敬之情,以至于促使别人像你这样去看她的屋子。我想,埃丽诺谈过很多关于我母亲的情况吧?”

  “是的,谈过很多。那就是说——不,不很多。不过她谈到的事情都很有趣。她死得太突然,”[这话说得很缓慢,而且有些吞吞吐吐]“你们——你们一个也不在家。我想,你父亲也许不很喜欢你母亲。”

  “从这些情况出发,”亨利答道,一面用敏锐的目光盯住她的眼睛,“你也许推断八成有点什么过失——有点----[凯瑟琳不由自主地摇摇头],“或者,也许是一种更加不可宽恕的罪过。”凯瑟琳朝他抬起眼睛,从来没瞪得这么圆过。“我母亲的病,”亨利继续说道,“致她于死地的那次发作,的确很突然。这病本身倒是她常患的一种病:胆热。因此,病因与体质有关。简单说吧,到了第三天。一经把她说通,就请来个医生护理她。那是个非常体面的人,我母亲一向十分信任他。遵照他对我母亲病情危险的看法,第二天又请来了两个人,几乎昼夜不停地护理了二十四小时,第五天,她去世了。在她患病期间,我和弗雷德里克都在家,不断地去看望她。据我们亲眼所见,可以证明我母亲受到了周围人们充满深情的多方关照,或者说,受到了她的社会地位所得到的一切照料。可怜的埃丽诺的确不在家,她离家太远了,赶回来时母亲已经入殓。”

  “可你父亲,”凯瑟琳说,“他感到悲痛吗?”

  “他一度十分悲痛。你错误地以为他不疼爱我母亲。我相信,他是尽他的可能爱着我母亲。你知道,人的性情并非一样温柔体贴,我不敢冒称我母亲在世时用不着经常忍气吞声。不过,虽然我父亲的脾气惹她伤心,可他从未屈枉过她。他真心实意地器重她。他确实为她的死感到悲伤,虽说不够持久。”

  “我听了很高兴,”凯瑟琳说道,“要不然,那就太可怕了。”

  “如果我没理难解错的话,你臆测到一种不可言状的恐怖。。亲爱的莫兰小姐,猜想想你疑神疑鬼的多么令人可怕。你是凭什么来判断的?请记住我们生活的国度和时代。请记住我们是英国人,是基督教徒。请你用脑子分析一下,想想可不可能,看看周围的实际情况。我们受的教养允许我们犯下这种暴行吗?我们的法律能容忍这样的暴行吗?在我们这个社会文化交流如此发达的国家里,每个人周围都有自动监视他的人,加上有公路和报纸传递消息,什么事情都能公布于众。犯下这种暴行怎么能不宣扬出去呢?亲爱的莫兰小姐,你这是动的什么念头啊?”

  他们来到了走廊尽头,凯瑟琳含着羞愧的泪水,跑回自己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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