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简·奥斯汀 > 曼斯菲尔德庄园 | 上页 下页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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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把牧师的作用看得过重了,谁也没听说过牧师这么重要,我也不大能理解。人们在上看不大到这种影响和重要性,既然牧师都难得见到,又怎么会产生影响和重要性呢?一个牧师一星期布道两次,即使他讲的值得一听,即便他头脑清醒,觉得自己比不上布莱尔的布道,那他的两次布道就能像你说的那样起作用?能在本周其余的几天里管得住广大教徒的行为,使他们的言谈举止合乎规范吗?牧师只是在布道坛上布道,人们很少在别的地方看见他。” “你说的是伦敦,我说的是全国的整个情况。” “我想,京城理应是全国各地的样板。” “我想,就善与恶的比例而言,京城并不能代表全国,我们并不到大城市里去寻找最高的道德风尚。不管是哪个教派中德高望重的人士,他们的大德大善都不是在大城市里行施的;牧师们的影响也不是在大城市里最能察觉得到。优秀的牧师受到人们的拥护和爱戴。但是,一个好的牧师所以能在他的教区和邻近一带起到有益的作用,并不仅仅因为他讲道讲得好,还因为他的教区和邻里一带范围有限,人们能了解他的个人品德,看得到他的日常行为,而在伦敦就很少有这种情况。在伦敦,牧师给淹没在不计其数的教民之中。大多数人只知道他们是牧师而已。至于说牧师可以影响公众的言谈举止,克劳福德小姐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不要以为我把他们称做良好教养的裁决人,谦恭文雅的规定者,精通生活礼仪的大师。我所说的言谈举止,更确切地说,也许可以叫做行为,是正原则的产物,简而言之,是他们的职责应该传授宣扬的那些信条产生的效果。我相信,你走到哪里都会发现牧师有恪尽职守或不恪尽职守的,全国其他地方的情况也都一样。” “当然是这样的。”范妮温文而郑重地说。 “瞧,”克劳福德小姐嚷道,“你已经把普莱斯小姐说得心服口服了。” “但愿我也能把克劳福德小姐说服了。” “我看你永远也说服不了我,”克劳福德小姐面带调皮的笑容说。“我还和刚听说过的一样,对你想当牧师感到意外。你还真适合干个好一点的差事。得啦,改变主意吧。现在还不算太晚。去搞法律吧。” “去搞法律!你说得好轻巧啊,就像是劝我来到这片荒地上一样。” “你是想说法律比这荒地还要荒芜,不过我替你先说出来了。记住,我替你先说出来了。” “你只不过是怕我说出俏皮话,那就不必着急,因为我丝毫没有说俏皮话的天赋。我是个一是一二是二,实话实说的人,想做个巧妙的回答,但却搜肠刮肚半个小时也搜刮不出来。” 接着是一片沉默。人人都在思索。范妮首先打破了沉默,说道:“真奇怪,只是在这清爽宜人的树林里走走,居然会感觉累。再碰到座位的时候,你们要是不反对的话,我倒想坐一会儿。” “亲爱的范妮,”埃德蒙立即挽住她的胳臂,说道,“我多不会体谅人哪!希望你不是很累。也许,”说着转向克劳福德小姐,“我的另一个伙伴会给我点面子,让我挽着她。” “谢谢,不过我一点也不累,”克劳福德小姐嘴里这么说,手却挽住了他的胳膊。埃德蒙见她照他的意思做了,并第一次感受到与她这样接触,心里一高兴,便有点忘记了范妮。“你没怎么抓住我呀,”他说。“你根本没让我派上用场。女人胳膊的分量和男人的是多么不同啊!我在牛津上学的时候,经常让一个小伙子靠在身上行走,一走就是一条街那么远。比较起来,你就像只飞蝇那么轻。” “我真的不累,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我们在这个林子里至少走了一英里。难道你不认为有这么远吗?” “半英里都不到,”埃德蒙果决地答道。他还没有爱得晕头转向,衡量起距离或时间来,倒不会像女人那样漫无边际。 “噢!你没考虑我们转了多么弯儿。我们走的这条路弯弯曲曲的,这片林子从这边到那边的直线距离肯定有半英里,我们离开第一条大路到现在,还望不见树林的尽头。” “可是你该记得,我们离开那第一条大路之前,就能一眼看到林子的尽头。我们顺着那狭长的空地望过去,看到了林子尽头的铁门,至多也不过一浪地远。” “噢!我不懂你说的一浪有多远,不过我敢肯定这片树林非常长,而且我们走进林子以后一直转来转去,因此我说我们已经走了一英时在,肯定没有言过其实。” “我们来这里刚好一刻钟,”埃德蒙取出表来,说道。“你认为我们一小时能走四英里吗?” “噢,不要拿你的表来压我。表往往不是快就是慢。我可不能让表来支配我。” 大家又往前走了几步,出了树林来到他们刚才说的小道的尽头。路边的树阴下有一条宽大的长凳,从那里可以越赤隐篱观看庄园。于是,他们便都坐了下来。 “恐怕你很累了吧,范妮,”埃德蒙一边打量她一边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要是把你累坏了,那你今天的游玩就没有意义了。克劳福德小姐,她除了骑马以外,不论做什么活动,很快就会疲劳的。” “那你上星期让我把她的马整整占用了一星期,这有多么可恶呀!我替你害臊也为自己害臊,不过以后再也不会出这种事儿了。” “你对她这么关心体贴,使我越发感到自己照顾不周。由你来关照范妮,看来比我要稳妥些。” “不过,她现在感到劳累,我觉得不足为奇。我们今天上午搞的这些活动比干什么都累人——参观了一座大宅,从这个刻意磨蹭到另一个房间——看得眼困神乏——听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事——赞赏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世界上最令人厌倦的事情,普莱斯小姐也有同感,只是她过去没有经历过。” “我很快就缓过劲儿来了,”范妮说。“在大晴天里坐在树阴下,观赏这一片葱葱郁郁,真让人心旷神怡。” 坐了一会之后,克劳福德小姐又站了起来。“我必须活动活动,”她说,“我越休息越累。隔着这堵隐篱往那边看,都把我看疲倦了。我要去隔着铁门看那片景色,想能好好地看一看。” 埃德蒙也离开了座位。“克劳福德小姐,你要是顺着这条小路望去,就会觉得这条路不会有半英里长,也不会有半个半英里长。” “这条路可是长得很哪,”克劳福德小姐说。“我一眼就看出长得很。” 埃德蒙还在与她争论,但是无济于事。她不肯计算,也不肯比较。她光是笑,光是固执已见。这种行径倒比坚持以理服人还要迷人。因此两人谈得非常愉快。最后双方说定一,再在林子里走一走,好确定它究竟有多大。他们想沿着正在走的路线,向林子的一头走去,如果需要的话,也许朝别的方向稍微拐一拐,过一阵就回来。范妮说她休息好了,也想活动活动,但是没得到许可。埃德蒙恳切地劝说她不要动,这番好意她难以违拗,便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想到表哥这样关心自己,心里感到乐滋滋的,但又为自己身体不够强健而深感遗憾。她望着他们,直到他们转过弯过。她听着他们边走边谈,直到听不见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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