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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第一卷 第九章

  拉什沃思先生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漂亮姑娘,并礼仪周到地欢迎了其他人。到了客厅里,拉什沃思太太同样热诚地接待了大家。那母子二人对伯特伦小姐青眼有加,正合小姐心意。宾主动脉见面一应事宜结束之后,首先需要吃饭,于是门霍地开了,客人们通过一两个房间进入指定的餐厅,那里已备好了丰富而讲究的茶点。说了不少应酬的话,也吃了不少茶点,一切都很称心。接着讨论当天特意要办的那件事。克劳福德先生想要怎样察看庭园,准备怎么去?拉什沃思先生提出坐他的双轮轻便马车。克劳福德先生提议,最好乘一辆能坐两个人以上的马车。“只有我们两人去,而不让其他人去看看,听听他们的意见,那可能比推动现在的乐趣还要令人遗憾。”

  拉什沃思太太建议把那辆轻便马车也驾去,可是这个办法不怎么受欢迎,姑娘们既无笑容,也不做声。她的下一个建议,即让没来过的人参观一下大宅,倒是比较受欢迎,因为伯特伦小姐就喜欢显示一下大宅是多么宏伟,其他人也都高兴有点事干。

  于是众人都立起身来,在拉什沃思太太的引导下,参观了不少房间。这些房间全都是高屋子,许多是大房间,都按五十年前的风尚加以装饰,铺着亮光光的地板,布置着坚实的红木家具,有的罩着富丽的织花台布,有的是大理石面,有的镀金,有的刻花,各有各的妙处。有许许多多的画像,其中颇有一些好作品,不过大多是家族的画像,除了拉什沃思太太之外,谁也不知道画的是谁了。拉什沃思太太可是一下子出了一番工夫,才把女管家了解的情况全都学了过来,现在几乎能像女管家一样称职地领人参观大宅。眼下,她主要是在向克劳福德小姐和范妮做介绍。不过,这两人听介绍的心态毫无相似之处。克劳福德小姐见过的高楼大厦不计其数,从不把哪一个放在心上,现在只是出于礼貌,装出用心听的样子,而范妮则觉得样样东西既新奇又有趣,便真挚而热切地倾听拉什沃思太太讲解这个家族的过去,它的兴起,它的荣耀,哪些君主驾临过,多少人为王室立过功,她乐滋滋地把一件件事与学过的历史联系起来,或者用过去的场面来活跃自己的想象。

  这幢房子由于地势不好,从哪个房间都看不到多少景色,因此,就在范妮等人跟着拉什沃思太太参观听她讲解介绍的时候,亨利·克劳福德板着副面孔,冲着一个个窗口直摇头。从西部正面的每一个房间望出去,都是一片草地,再往前去是高高的铁栏杆和大门,大门外边是林阴道的起点。

  众人又看了许多房间,这些房间你想象不出有什么用场,只不过是多贡献些窗户税,让女仆们有活可干罢了。这时,拉什沃思太太说道:“我们来到了礼拜堂,按规矩我们应该从上边往里进,由上往下看。不过我们都是自己人,你们要是不见怪,我就从这里带你们进去。”

  大家走了进去。范妮原来想象这该是个宏伟庄严的去处,不料却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房间,根据做礼拜的需要做了些饰置——除了到处都是红木摆设,楼上廊台家族的座位上铺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垫子,再也没有什么比较惹眼,比较庄严的东西了。

  “我感到失望,”她悄悄地对埃德蒙说。“我想象中的礼拜堂不是这样的。这儿没有什么令人望而生畏的,没有什么令人忧从中来的,没有什么庄严的感觉。没有过道,没有拱形结构,没有碑文,没有旗帜。表哥,没有旗帜让‘天国的夜风吹动’。没有迹象表明一位‘苏格兰国君安息在下边’。”

  “你忘记了,范妮,这都是近代建造的,与城堡、寺院里的古老礼拜堂相比,用途又非常有限。这只是供这个家族私人使用的。我想,那些先人都葬在教区的教堂墓地。你要看他们旗号了,了解他们的业绩,应该到那儿去找。”

  “我真傻,没考虑到这些情况,不过我还是感到失望。”

  拉什沃思太太开始介绍了。“这个礼拜堂是詹姆斯二世时斯布置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据我所知,在那之前,只是用壁板当座位,而且有理由设想,讲台和家族座位的村里和垫子都不过是紫布,不过这还不是很有把握。这是一座很美观的礼拜堂,以前总是早上晚上不停地使用。许多人都还记得,家族牧师常在里边念祷文。但是,已故的拉什沃思先生把它给废除了。”

  “每一代都有所改进,”克劳福德小姐笑吟吟地对埃德蒙说。

  拉什沃思太太去向克劳福德先生把她刚才那番话再说一遍,埃德蒙,范妮和克劳福德小姐还仍然呆在一起。

  “真可惜,”范妮嚷道,”这一风习居然中断了。这是过去很可贵的一个习俗。有一个礼拜堂,有一个牧师,这对于一座大宅来说,对于人们想象中这种人家应有的气派来说,是多么的协调啊!一家人按时聚在一起祈祷,这有多好啊!”

  “的确很好啊!”克劳福德小姐笑着说道。“这对主人们大有好处,他们可以强迫可怜的男仆女佣全都丢下工作和娱乐,一天到这里做两次祈祷,而他们自己却可以找借口不来。”

  “范妮所说的一家人聚在一地卢祈祷可不是这个意思,”埃德蒙说。“如果男女主人自己不参加,这样的做法只能是弊大于利。”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事情上,还是让人们自行其是为好。谁都喜欢独自行动——自己选择表达虔诚的时间和方式。被迫参加,拘泥形式,局促刻板,每次又花那么长时间——总之是件可怕的事情,谁都反感的事情。过去那些跪在廊台上打呵欠的虔诚的人们,要是能预见终久会有这么一天,男男女妇们头痛脑涨地醒来后还可以在床上躺上十分钟,也不会因为没有去礼拜堂而受人责备,他们会又高兴、又嫉妨地跳起来。拉什沃思世家从前的美人们如何不情愿地一次次来到这座礼拜堂,你难道想象不出来吗?年轻的埃丽诺太太们和布里杰特太太们,一本正经地装出虔诚笃信的样子,但脑子里却尽是别的念头——尤其是可怜的牧师不值一瞧的时候——我想,在那个年代,牧师甚至远不如今天的牧师有地位。”

  这番话说过之后,好久没有人搭理。范妮脸红了,两眼盯着埃德蒙,气得说不出话来。埃德蒙稍微镇静了一下,才说:“你的头脑真活跃,即使谈论严肃的问题也严肃不起来。你给我们描绘了一幅有趣的图画,就人之常情而言,这幅画不能说是不真实。我们每个人有时候都会感到难于像我们希望的那样集中思想,但你若是认为这种现象经常发生,也就是说,由于疏忽的缘故,这种弱点变成了习惯,那么这些人独自做祈祷时又会怎么样呢?难道你认为一个放任自流的人,在礼拜堂堂里可以胡思乱想,到了私人祈祷室里就会集中思想吗?”

  “是的,很有可能。至少有两个有利条件。一是来自外面的分散注意力的事情比较少,二是不会把祈祷的时间拖得那么长。”

  “依我看,一个人在一种环境下不能约束自己,在另一种环境下也会分散注意力。由于环境的感染,别人虔诚祷告的情感。不过我承认,做礼拜的时间拖得越长,人的注意力有时越难以集中。人们都希望不要这样——不过我离开牛津还不算久,还记得礼拜堂做祷告的情形。”

  就在这当儿,其余的人分散到了礼拜堂各处,朱莉娅便让克劳福德先生注意她姐姐,对他说:“快看拉什沃思先生和玛丽亚,两人肩并肩地站在那里,好像就要举行结婚典礼似的。难道不是不折不扣地像是要举行结婚典礼的样子吗?”

  克劳福德先生笑了笑表示默认,一边走到玛丽亚跟前,说了一声:“我不愿意看见伯特伦小姐离圣坛这么近。”说话声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

  这位小姐吓了一跳,本能地挪开了一两步,不过很快又镇静下来,强作笑颜地问:要是他愿意把她交给新郎呢?说话声比克劳福德先生大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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