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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头:寓意传说(3)


  “就凭这些黄铜,”里格比大妈道,“你就能走遍天下了。

  亲俺一下,宝贝儿!俺可为你操够了心。”

  另外,为使稻草人的冒险生涯马到成功,手段高强的老巫婆还交给它一件信物,凭了这东西,它就可以把自己介绍给某位法官、议会议员、商人和教会长老(这四个职务由同一个人包揽)。此人在邻近的城里首屈一指。这信物不多不少,就是一句话。里格比大妈小声交待了稻草人,而稻草人也只须对那位商人悄悄说出这句话就成了。

  “这老家伙害痛风病,可只要你把这句话对他的耳朵一说,他就会为你跑腿的。”老巫婆道,“里格比大妈认识可敬的古金法官,可敬的法官大人也认识里格比大妈!”

  说到这儿,老巫婆把她的皱皮脸凑到稻草人跟前,咯咯地笑起来,乐不可支。一想到马上要对稻草人讲的事,她浑身上下都乐癫了。

  “可敬的古金老爷,”她悄声道,“有个标致的小妞儿。听着,俺的乖乖!你仪表堂堂,脑瓜儿灵光,对,灵光着呐!等你亲眼瞧瞧别人的脑筋,就会觉得自己高明啦。好啦,凭你这么才貌双全,年轻姑娘谁见了不动心,肯定错不了!俺说啦,错不了。只要你厚着脸皮,叹上几口气,赔上几次笑脸,甩甩你的帽子,舞蹈大师似地把一条腿儿朝前一伸,右手往左边背心这么一甩,弯腰行个礼,漂亮的小姐波莉·古金就是你的啦!”

  这么长时间,那位新出世的家伙一直不停地吞云吐雾,似乎如今忙着吸烟,不仅为逍遥取乐,也为了自己性命攸关的要紧事。瞧它举手投足多像大活人,真是了不起。它的眼睛(因为它的确有着一对眼睛)俯视着里格比大妈,还恰到好处地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合乎时宜地来上几句应酬话:“真的!没错儿!请教了!是么!肯定!不可能!哦!啊!嗯!”诸如此类颇有分量的词儿,表示他这个听话人的注意、询问、默许或反对。就算当初你曾站在一旁,亲眼目睹稻草人的拼扎过程,现在也不得不相信,这东西楞是对老妖婆朝它假耳朵里灌的狡猾忠告心领神会。它烟吸得愈凶,就愈具有人的特点,表情愈聪明伶俐,动作愈灵活自如,声音愈清晰可辨,衣裳也愈光鲜亮丽。就连那只燃烧着魔法创造出奇迹的烟斗,也不再是个烟熏火燎的黑泥巴疙瘩,变成了一支海泡石的,烟锅上还描着画,烟嘴是琥珀做的。

  不过还有个问题令人悬心,虚幻的生命既与烟斗发出的烟雾息息相关,一旦烟丝化成灰,这生命也会同时完蛋。幸亏凶悍的巫婆早有远见。

  “握着烟斗别放手,宝贝儿,”她说,“俺再给你装满它。”

  里格比大妈把烟灰从烟斗里抖落出来,再从她烟盒里掏出烟丝把它填满。这时候,只见体面的绅士又蜕化成为一个稻草人,这情景着实令人惨不忍睹。

  “迪肯,”她嗓门儿又尖又亮,“再弄块煤火来把烟点上!”

  话音刚落,一块通红的煤炭就在烟锅里发光了。稻草人等不及巫婆下令,忙把烟斗一叼,猛吸几口。很快,烟雾就变得平稳匀净。

  “好啦,俺的心肝宝贝儿,”里格比大妈道,“不论遇到什么事,千万别放开这烟斗,你的小命全在这上头。就算别的你全不懂,这一点至少得心里清楚。千万抓牢别松手,俺说!只管吸,只管喷,吞云吐雾。要是人家问你,就说是为了健康,说是医生的吩咐。还有,宝贝儿,要是烟快烧完了,赶紧找个背人的角落(别忘了先吸足口烟),再大声吆喝一句:‘迪肯,给俺的烟锅装上烟!’再叫一声:‘迪肯,再弄块煤火来给俺把烟点上!’完了就赶紧把烟斗塞到你漂亮的嘴里去。不然的话,你这个穿金边儿外套的翩翩绅士就会变成一堆破棍子、烂衣裳、大草包和皱皮南瓜喽!现在上路吧,宝贝儿,祝你好运!”

  “放心吧,妈!”假人颇为勇敢坚定,喷出一口雄心勃勃的烟雾,“只要正人君子能飞黄腾达,俺就能。”

  “哦,你可真会要了俺老命!”巫婆笑得直哆嗦。“说得好,只要正人君子能飞黄腾达!你演这号角色可棒极啦。好好做你的漂亮公子,我敢拿你脑袋打赌,凭你这么体力旺盛,钱包充实,有头脑又有人家所谓的心眼儿,还有一个人该有的一切,准能打败任何两条腿的东西。有了你,俺觉得自己比昨天本事大多啦,你可不是俺一手做出来的么?俺倒要瞧瞧,新英格兰哪个巫婆能照这样子再做一个!给,把俺这根拐棍儿拿去!”

  这不过是根平平常常的橡木棍子,一眨眼却变成了一根金头手杖。

  “这只金头跟你的脑袋一样灵光,”里格比大妈道,“它能带着你笔直走到古金老爷家大门口。动身走吧,俺的漂亮乖乖,宝贝儿,心肝儿。要有人问你姓名,就说叫羽毛头,因为你帽子上插着根羽毛呐。俺还往你空心脑瓜里塞了把羽毛,再说,你头上的假发人家都叫羽毛头——所以你大名就叫羽毛头得啦!”

  跨出小屋,羽毛头神气十足,昂首阔步往城里走去。里格比大妈站在门口,喜洋洋地瞧着阳光在他身上闪闪烁烁,仿佛那周身的华丽货真价实。只见他津津有味地大吸烟斗,步态潇洒,虽说两腿还有点儿僵硬呆板。她目送他远去,朝她的心肝儿抛去一个巫婆的祝福,直到道路拐弯,从她视线中夺走了稻草人。

  午前时辰尚早,邻近城里的大街上熙来攘往正热闹。人行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位气度不凡的陌生人,穿着打扮行为举止无不透出高贵。他身穿华丽的紫色绣花上衣,名贵的天鹅绒背心,点缀着富丽堂皇的金叶,一条亮闪闪的猩红色长裤,雪白的长袜精致光滑。头戴一顶长假发,十分考究地撒着粉,弄得妥妥帖帖,使人觉得再戴一顶帽子就会糟蹋了。所以,他才把帽子挟在腋下。这是一项镶金边的帽子,衬着一支雪白的羽毛。此人胸前闪耀着一颗星形勋章,走路时神气活现地挥舞着金头手杖,一副当时风雅绅士特有的派头。为使这身行头尽善尽美,袖口还衬上一圈精致的花边,足以证明花边下半遮半露的双手何等悠闲高贵。

  这位漂亮公子的装备中有件东西尤其引人注目,这就是他左手握着的一支别致烟斗。烟锅上带着彩绘,烟嘴琥珀做成。这东西他每走五六步就要凑到嘴边深吸一口,烟在他肺里逗留片刻,再从他嘴里和鼻孔里飘逸而出。

  不出所料,一条街都轰动起来,人人都想知道这陌生人是谁。

  “不用说,准是位贵族老爷。”有位市民道,“没瞧见他胸脯上那颗星星?”

  “不,那东西太亮,晃眼睛。”另一位说,“没错,他正像你说的,准是位贵族。可是你寻思寻思,这位老爷乘什么船来的呢?过去一个月来,压根儿没有船从老家来。他要是从南边陆地上来,那请问他的跟班和马车又在哪儿?”

  “人家用不着马车也够气派,”第三个说,“就算他破衣烂衫地来了,那气派也会从他胳膊拐的破洞里冒出来。俺从没见过这么体面的相貌,我敢肯定,他身上准有古老诺曼人的血脉。”

  “我倒看他像个荷兰人,再不就是日耳曼人。”另一位道,“那些国家的人都爱叼根烟斗。”

  “土耳其人也是。”他同伴接过话茬。“不过,依我看,这个外乡人是在法国宫廷里长大的,所以学了一副优雅有礼的派头。这派头只有法国贵族才通晓。瞧瞧他走路的样子!俗人会以为这样子太死板——会说他一颠一颠的——可依我看,这才是说不出的尊贵哪,一定是把路易十四陛下的一举一动都瞧了个够。这外乡人的品格和身份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家是位法国大使,来跟咱们的头儿谈判割让加拿大的事儿。”

  “他更像个西班牙人,”另一位说,“所以脸色黄黄的。再不然就是哈瓦那来的,或着从西班牙本土的哪个港口来,调查海盗的事儿。人都说咱们政府对这些坏蛋太姑息。那些秘鲁和墨西哥的移民,皮肤黄得就像他们从矿里开出的金子。”

  “管它黄不黄,”一个女人直嚷嚷,“人家可是个美男子!个子又高,身材又条!脸蛋又俊气又高贵。鼻子那么好看,嘴上的表情又那么周到细致!哎哟哟,那颗星星多晃眼呵!简直就在投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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